卞梨擦干净头发和身上的水珠。屁股下的坐垫都洇开了好大一滩水迹。
她侧过脸去看余漾。
女人正看向窗外,半湿的毛巾披在肩膀上,长发散落,侧脸的轮廓在不太明亮的空间里显得十分柔和。
卞梨的视线被捕捉到了。
余漾眼神转过来:“怎么了?”
卞梨低下脑袋,不敢让余漾看清她脸上复杂的神色。“刚才那人是谁啊?”
“是我将要拍的电影的副导演。也是选我当主角的人。叫成姿。”
卞梨愣住,这样的身份会不会对余漾的电影有影响呢?
觉得自己做了件错事,现在变成歉疚居多,但要是再来一次,卞梨仍旧不甘心让步。
做都做了,没必要后悔。
不过余漾要是真丢了这名角色,卞梨还是会难过,怪自己不该那么冲动。
她直愣愣盯着膝盖上缓缓攥紧的两只拳头。
余漾突然把手心罩在了她的手背上,温度偏凉,可卞梨却觉得那里快被点燃了。
一把火要把理智烧尽。
余漾柔和下眉眼,车内开足的暖气让她两颊上泛着桃花瓣的嫩粉色,温声说,“不用担心。我可以解决。”
又在逞能。
能解决的话,怎么可能还会让成姿有威胁的机会?
卞梨偷偷把拳头松开,掌心朝上,滑入了余漾的指缝中,湿气、热气在掌纹间交叠,玫瑰雾气缭绕。
少女佝着腰,濡湿的额头抵在余漾的手背上。
“对不起啊,学姐。”她说,“但我忍不住,她怎么能这样啊。”
踏实的重量压在肌肤上,余漾一怔。她扶起卞梨的脑袋,靠过去,很认真地,一字一顿道:“是我该谢谢你。我以前一直不知道怎么解决这类事儿,从来只会回避、后退,可越是这样,反而让那类人越加过分。”
“小小,谢谢你。真的。”余漾说得很认真。晦暗微光下,纹身的一角露在外头,茶色小痣轻轻浮动,像一只黑色的蛾,有扑火的决心与勇气。
卞梨抬起一张失神怔忪的脸蛋,隐隐的鼻涕泡挂着。
余漾无奈失笑,从后面抽了一张纸巾递过去,“擦擦吧,都哭成小花猫了。刚才推人的勇气呢?”
——我在你心里,就有这么重的分量吗?
——可我只是你的家教老师啊。
黑曜石一般的眼眸陷在黑暗中,浸着柔软湿润的水汽。
卞梨捧出一份赤忱的、钻石一样晶莹剔透的真心到她面前,可余漾不敢收下,唯恐过热的温度烫伤了自己。
抑或是,害怕心中沤烂的水将那团星火扑灭。
窃窃的交流声音熄灭。前排开车的杨谨回过头打断了两人的谈话,问卞梨:“小姐,回家里吗?”
“不了,”卞梨摇头,“过岭苫江,去名决街那儿。”
名决街有一套房,是卞迟送给卞梨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换一种说法就是成年礼物。
当时卞迟随口问想要哪的房子,卞梨眼前浮现出的就是那条金光粼粼的岭苫江,和挂在天际的橘红色大片晚霞……女人漂亮的剪影,轻轻浮动的长发。
出口便道:“我要岭苫江旁边的房子。”
卞迟讶异地瞥了她一眼,还是应了:“行。”
那边风景虽好,但增值的可能性不大。周围都是老城区,开发前景不怎样。卞梨的要求有些低了。
但她喜欢,卞迟还是会送。不过相应的,他把内部的布置提了几个档次。
全照卞梨的喜欢来。
天蓝色的墙纸,布置整齐的布艺家具,灰白黑三种色块拼接的立柜,柔软的羊毛地毯,高雅又带些生活气息。
……
圆形吊灯洒下了柔和的暖黄色光。卞梨拉着余漾急匆匆打开了门。
外面的风吹来寒冷,两人又是全身湿透的状态,稍不留意就得感冒,卞梨自己没关系,但余漾不行。
拍戏很累,余漾要是出半点差池,免不了被经纪人责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