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之助那边, ”苺谷悠司拿干毛巾覆在头上,“你怎么安排的?”
“织田作会退出港口黑手党。”太宰治毫无形象地窝进了柔软的沙发里,“这是森先生已经答应的事情。”
他预料到会发生和织田作之助有关的事情,所以提前就做好了对策。
只要能顺利完成森鸥外安排的事情, 那么就让织田作之助退出港口黑手党——退出黑手党跟普通的辞职不一样, 是一件难办的事。要退出组织, 必须还要付出一些可能会很昂贵的代价。
而只要森鸥外答应, 这就不是大问题了。
对于森鸥外而言, 只要织田作之助还坚持着不杀人这一条原则,那么就仍然是一个没办法发挥价值的底层人员, 充其量只能干干跑腿的活,是留在港口黑手党还是退出港口黑手党都无所谓。只要能拿到异能开业许可证,织田作之助就算是发挥了余热了——他没指望在这件事发生之后织田作之助还会留在港口黑手党, 如果织田作之助仍然活着,想必太宰治会第一个把人给弄出去。
横竖都是一样的结局,森鸥外在这件事上答应地十分爽快。
“是吗……”苺谷悠司低垂下了眼睫,微微抿唇之后才轻声说道, “那就好。”
总算能够如他所愿, 彻底从里世界走出来了。可以放下双枪,用握枪的手拿起笔, 坐在能看到海的屋子里。
这是织田作之助期望的事情,也是苺谷悠司期望的事情。
“会发生这种事情,都是他预料之内的。”太宰治的语气中充满了对森鸥外的鄙夷,他口中所指的“他”很显然是在说森鸥外。
太宰治会提前发现织田作之助会被针对这件事, 本来就是森鸥外有意让他知道的, 否则森鸥外一向对太宰治无比警惕, 怎么可能在他面前明显地表露出对某个人的恶意来?
森鸥外是故意的, 他提前留下了余地,以免事态发生了他不可控的发展。
太宰治也发现森鸥外是故意的了,但这个钩子他只能咬上去,顺着森鸥外的计划走——不过结局可能并不会让森鸥外如意。太宰治是个多记仇的人啊,他怎么可能就让自己这么被森鸥外的计划牵着走?
能给森鸥外添堵的事情,太宰治一向是非常乐于去做的。
“mimic的那些人你就直接让我管着?森先生会有意见的吧。”
苺谷悠司倒了杯牛奶,他浅浅抿下一口时白色的牛奶沾在了唇珠上,又被下意识伸出的舌尖给舔走。
“他不会有意见的,你放心好了。”太宰治微微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充满了恶作剧成功的意味,灯光落进鸢色的眼瞳中又很快消失不见,“白捡的异能力者,收着就好。”
苺谷悠司是个很特殊的存在。
委实说,在太宰治和苺谷悠司这两个人之间,要说森鸥外最警惕的人是谁的话,那么必然还是太宰治排在前面的。太宰治不用异能力就能轻易地玩弄人心、挑起内乱,他的骨子里流着黑色的血。而和太宰治比起来,苺谷悠司起码还算有迹可循。
苺谷悠司是珍贵的可以自控的精神系异能力者,这样的人放在港口黑手党里,森鸥外也许会忌惮,但真要让他放出去拱手相让给别的组织……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那等于是把一把最锋利的刀交给敌人,让敌人来捅自己。
森鸥外宁愿苺谷悠司还呆在港口黑手党里,即便这是他无法掌控的刀,也绝不可以落到别人的手里去。
太宰治也没有直接让森鸥外知道这件事,他直接伪造了现场,做出了爆炸后mimic全军覆没的场景——当然,这种小手段瞒不了森鸥外多长时间,但足够太宰治安排好一切、让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了。
从苺谷悠司家里出来之后,太宰治没去别的地方,而是直接去了隔壁织田作之助家里。
织田作之助站在窗台上,太宰治还没进门他就看到了对方。就这样他也没下来开门,而是无比熟练地任由太宰治撬了锁进来。
织田作之助靠在阳台边抽烟,他没开灯,在昏暗中能看到一点明亮的火星,他的面容在升腾的白色烟雾之中明明灭灭。
“之后打算怎么办?”太宰治也靠在阳台边,带着凉意的夜风将少年黑色的风衣掀了起来,显露出清瘦的身材来。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织田作之作缓缓指尖夹着烟,他抬头看了一眼没有星辰的天空,“我想坐在能看见海的屋子里,拿着一支笔写小说。”
太宰治轻轻笑了一声,他笑起来时声音却很低很轻,好像能消散在风里。
“你呢?”织田作之助远比太宰治想的要了解他,他在事情发生的时候,似乎就模模糊糊地预见了一些事情。
“……我吗?”太宰治沉默了一会儿才笑着说,“对我来说,都一样吧。”
“无论是成为杀人的那一方还是救人的那一方,都不会有超出你预期的事情出现。你想寻找的活下去的理由,也永远无法找到。”织田作之助缓缓地低声说,“能够填补你的孤独的东西在这个世界并不存在,你只能永远在黑暗中彷徨。”
这是织田作之助头一次在太宰治以这样确实、直接破开一切,狠狠地击中核心的态度说话。
“如果你要离开的话,那就去成为救人的那一方吧?反正哪边对你来说都一样,那么试着去当个好人吧。”
“去拯救弱者、守护孤儿,虽然无论是正是邪都没多大区别……但还那边要好的多啊。”
太宰治脸上轻松的笑意逐渐消褪了,“你这么确定吗?”
“啊。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织田作之助这么说着,他落下燃烧着的烟头,用鞋尖狠狠碾灭了那一点红色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