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会(1 / 2)

曹冠学也不满地说道:“爸妈, 你们有我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把曹亚文找回来?我不同意,这家里有我没他,有他没我!你们还想不想我以后出息带你们去城里生活, 给你们养老了?我可不会养这个拖油瓶。”

此言一出, 全场沉默,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这个孩子居然会自私凉薄到这个地步, 说自己的亲弟弟是拖油瓶, 和亲弟弟势不两立。如果说曹亚文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那他们可能还可以理解一点,但问题是, 从来都是他对不起曹亚文,而不是相反。李景云等人脸上都露出了明显的怒色,尤其是李景云, 已经下定决心开学去找他。

秦慈道长说道:“十年前,你们夫妻便将这孩子予了贫道, 所以这十年来, 贫道从来没有提过这孩子的抚养费。”

“贫道原本的打算, 你们毕竟是血缘亲人,法文是你们的儿子,你们也生了他一场,养过他几年,即便养得不好,也让他好好活下来了。等将来你们老了,法文是该尽为人子女的本分, 赡养你们终老。”

“但是, 昨天法文学校的班主任伍老师来家访, 跟我说了你们还有你们的长子去学校打扰法文学习的事情。因为你们的行为,法文期末考试的成绩退后了两名。这看起来并不严重,但焉知这不是一个开始呢?焉知如果贫道不来今天这一躺,你们是不是依然会私下去打扰法文的生活?你们的行为会不会导致法文无法正常的学习?”

“法文原就亲缘淡薄,如今看来,却是到了父母缘分尽了的时候了。今日贫道来,是希望算一算你们之间的恩情,立下字据,从此你们就不要再去找这个孩子里。你们的生养之恩,法文来道观之前的抚养费,你们说一个数字,只要在合理范围内,今日贫道替法文答应下来。他这些年拿到的奖金也有一些,不足的,他师兄借他。”

看到师父指了指自己,李景云连忙点头,表示借,多少都借,不用还都行,他们师兄弟之间不讲究这个。曹亚文一直低着头没说话,一副但凭师长做主的样子。曹南夫妇还有些犹豫,但在长子的拉扯下,还是同意了。

当然,对这个提议,他们也是有些心热的,毕竟长子在大城市念书,花销大,他们现在确实是缺钱。

具体要多少钱,曹南夫妇表示他们还要商量一下,秦慈道长大度地点头,让他们随意商量,倒是曹老爷子警告地看了他们一眼,说道:“该多少就多少,你们要是敢狮子大开口,秦道长不计较,我们这些人也不能同意。”现在看到这一家三口,曹老爷子等人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糟心。怎么就有这种糟心亲戚呢,希望曹亚文经此一事,以后都好好的。

糟心亲戚可没有这种自觉,一家三口进了,商量了许久,外面众人茶都喝了一轮了才终于出来。还是熊雯开口,她看了曹老爷子一眼期期艾艾地说道:“十万,只要曹亚文一次性给我们十万,我们就立下字据,以后当没这个儿子。”

曹老爷子气得眉头都竖了起来,就想骂人。他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别说曹亚文了,就是曹南都是他看着长大的。曹亚文小时候曹南夫妇对他怎么样,他还能看不出来吗?也就是没让他饿死、病死罢了,曹亚文长到几岁大,他花了有没有一千块,曹老爷子都觉得不好说,更何况是十万,曹南夫妇两还真是敢开口,他都觉得害臊的慌。

秦慈道长却是一口答应了下来,说道:“可以,但这不是还你们抚养费,而是还你们的生育之恩。”

秦慈道长目光灼灼地看着曹南夫妇,“你们在法文的身上花过多少钱,你们自己心里有数,我们大家心里也有数。但是,你们确确实实生育了法文,给了他生命,给了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机会。而且生育对女性来说,确实是一件很危险也很伤身体的事情,所以这十万块钱,我替法文答应给你们。但只此一次,以后你们若再上门,贫道就不客气了。”

说话间,秦慈道长重重地放下了手里的茶杯,之间茶杯在众人的目光中碎成了粉末。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他们平日里虽然很敬重秦慈道长,但也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武力值啊,这就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吗?至于被威胁的曹南夫妇,更是打了个哆嗦,一点想法都不敢有了。他们原本还确实有点想着,就算立了字据,曹亚文也还是他们的儿子无法改变。现在?不不不,未来享福什么的,钱财什么的,都没有命重要啊!

“放……放心,我们……说话算话!”曹南夫妇结结巴巴地说道,就连曹冠学也不敢说话了。在绝对的暴力面前,一切反派都是纸老虎。接着,在众人的见证下,李景云往曹南夫妇提供的银行卡里转了十万块钱。而钱到账之后,曹南夫妇也丝毫不敢作妖,乖乖巧巧地写了字据签字画押。走之前,秦慈道长往桌子上,放了一张十块钱的纸币。

曹南夫妇战战兢兢地看着这尊大神,不知道他这是啥意思。秦慈道长云淡风轻地说道:“赔你们的杯子。”那个被他震碎变成粉末的茶杯,就是最普通的瓷器,一个杯子可能一块钱都不用,十块钱绝对够了。走出曹南家,秦慈道长向来做见证的村委会成员,还有曹家宗族的长辈一一道谢,这几位连连摆手,干笑回应。

他们现在看着秦慈道长,就想到了那个碎成粉末的茶杯,心里都在哆嗦好吗?虽说他们也没有得罪过秦慈道长,秦慈道长平时也是很和气的一个人,但是这个威慑力,真的是杠杠的,吓死人了。

告别了村里人之后,师徒几人一同山上,曹亚文和李景云走在后面。曹亚文扯了扯李景云的袖子,小声地道:“师兄,钱我以后还你哦。”曹亚文成绩好,这些年拿到的奖学金确实不少,但十万块钱是真没有的。不过他也并不为此而感到忧愁,他不是无能的人,很确信十万块钱,以后他需要的话,也可以轻易赚到。

李景云揉了一把曹亚文的脑袋,说道:“跟你师兄客气什么,就当是师兄给你过年红包了。”李景云什么都有可能缺,就是不可能缺钱。他父母兄长未来嫂子,有时候不知道能送他什么,就直接塞钱,让他想要什么自己买。

而且,他也知道,曹亚文并不是那种喜欢占人便宜的人,给自家师弟包个大红包,李景云还是蛮愿意的。

说起过年红包,李景云不由开始思索以前,以前他只能给曹亚文红包,以后好像还多了两个发红包对象了,快乐!

他一边想,一边对曹亚文说道:“那你今年的红包以前提前给了,过年的之后就只有意思意思,看着小池和小蓝收红包。不过小蓝好像过年还不能过来,反正都预定好了,红包还是要准备的,可以事后再补。”

看师兄说的这么认真,曹亚文也没有再说还钱的事情,反正以后师兄有需要,他肯定也会尽力帮忙的。

这样想着的曹亚文不会想到,自己的想法应验的这么快,第二天他师兄就有需要了。听着李景云的表示,曹亚文有些不解地说道:“师兄是说想要玫瑰糕,还要做得好看一点?好看一点是什么意思?”

李景云眨眨眼看着自己师弟,说道:“就是形状做得好看一点,好吃又好看,可以吗?我想和祖师爷分享。”这样一说,李景云又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这里是大青观,祖师殿里供奉的祖师爷可多了,他只给周泽祖师供奉好像不对。迟疑了一下,他又道:“不然,你多做一点吧,我们给每位祖师和供奉一份,说不定他们喜欢呢?”

虽然曹亚文还是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看师兄这么笃定的样子,还是迟疑地点点头。

等李景云离开去摘玫瑰花,而他也开始做准备工作的时候,曹亚文才想起来,真的是有哪里不对啊!他不就是昨天晚上想要先小小报答一下师兄,所以特意改良了一下玫瑰糕的口味,觉得改得不错,所以就拿给师兄尝试看他喜欢还是不喜欢吗?师兄这种遇到了喜欢的好吃的,要跟小伙伴分享的态度是怎么回事啊?那可是祖师爷啊!祖师爷!

整个人都在懵逼中的曹亚文,梦游似的完成了准备工作,等李景云带着玫瑰花回来,连忙揪住了他,把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主要是,师兄出去上课这半年,随身携带祖师爷的画像,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李景云愣了愣,迟疑地说道:“有哪里奇怪吗?发现好东西,想要上供给祖师爷,没什么奇怪的吧?”曹亚文闻言也愣住了,这样一说,好像确实是没有什么奇怪的样子,难道是他刚刚脑子没有转过来?

最后,曹亚文一直感觉有哪里奇怪,但没想出来到底哪里奇怪,最后只能强行不奇怪,可能是他想多了。

而心满意足地跟祖师爷分享最新美味的李景云,晚上果然梦到了祖师爷。周泽真人含笑看着小弟子,说道:“玫瑰糕很好吃。”李景云露出可爱兮兮的傻笑,他也觉得自家师弟做的玫瑰糕很好吃,否则就不会特意跟祖师爷分享了。

今天晚上的梦中,周泽真人还有公务要处理,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见李景云。李景云一边殷勤地给祖师爷帮忙整理文件,一边碎碎念地叨叨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周泽真人也是一心二用,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准确地批阅公文。

次日早上,秦慈道长看着自己的弟子,眼神又震惊又复杂。早课过后,他把李景云单独叫道了自己的房里,沉吟了一会儿,询问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他很确定,虽然这次李景云回来之后,他就发现了这个徒弟身上淡淡的仙家紫气,但那还属于正常的仙缘浓厚的范围,秦慈道长也并没有想太多,毕竟这个弟子确实和周泽祖师有缘。

但是现在……他很确定,昨天晚上,李景云倒水伺候他洗漱的时候,身上的气息都还是正常的。所以,为什么一个晚上过去了,他徒弟身上的紫气,浓重的差点闪瞎了他的眼睛,一个晚上能发生什么?

李景云愣住,不解地看着自家师父,“什么?”然后摸不着头脑地开始回忆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但是昨晚好像很正常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啊,真要有什么,昨晚睡前师父应该会说,也不会留到今天啊。那难道是睡觉之后……等等,睡觉之后好像是发生过什么。李景云看着自家师父,迟疑地问道:“那个……弟子昨夜,入梦了?”

“入梦?”秦慈道长看着自己的小徒弟,“你梦到了祖师爷?”对修道者来说,普通的做梦和入梦是两回事。神和鬼都可以入梦,但一般来说鬼除非有重大冤情想要伸冤,否则不敢跑到修道者的梦里来。

李景云点点头,这才想起来他说他好像忘记了什么,原来是入梦的事情忘了跟师父说了。于是他把他几次入梦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当然也包括昨天晚上,还有在梦中,祖师爷送给他的礼物也都说了。

秦慈道长……感觉自己有点头晕,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喃喃说道:“等等,你让我缓缓。”李景云低头站着感觉自己好像吓到师父了,不过又有点不解,这件事情真的有这么让人吃惊吗?他总觉得入梦是一件很平常,也很简单的事情。就是因为这样觉得,所以他才会忘记跟师父说这件事情,更没想到会让师父受到惊吓。

沉默良久,秦慈道长抬头看看自己的徒弟,叹息一声,挥挥手,说道:“你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主要是看着这个紫光闪闪的徒弟,他觉得有点伤眼睛,用现在年轻人的说法,那个叫什么,钛合金狗眼都被闪瞎了。

李景云有点犹豫,看着自家师父,“师父,您一个人真的没关系吗?”秦慈道长挥挥手,把他赶了出去,他觉得自己一个人会更好!李景云看他坚持,也不敢再说什么,行了一礼躬身退出房间,并且贴心地关上了门。

李景云转身,就看到曹亚文牵着杨武池站在走廊下看他,便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等李景云走到身边,曹亚文才轻声问道:“师兄,师父找你什么事儿啊?”他之前看气氛好像很严肃的样子,就有些担心。他是知道师兄体质特殊,很容易招鬼,就连上学都要带上祖师爷的画像镇压。所以现在,他就有些担心,是不是事情出了什么变故。如果说他们其他师兄弟身上的事情,都是人力可以解决的,师兄身上的问题却是人力不及的。

“没事儿。”李景云笑了,说道,“就是昨天我们不是供奉了你做的玫瑰糕吗?昨天晚上我入梦了,梦到了周泽祖师,他说玫瑰糕很好吃,师弟你手艺真的很好!师父叫我过去,就是问这事。”曹亚文开始还认真听着,后来整个人都傻了。啥玩意?什么叫做周泽祖师说他做的玫瑰糕很好吃?等等,既然是夸他……为什么是入师兄的梦?

曹亚文带着这个疑问,一直到李景云把杨武池牵走了,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而那边李景云已经牵着杨武池走远了,一边走还一边教杨武池背诵弥罗宝诰,看来是决心要先让杨武池把早晚功课经背下来。

小年过去没几天就到了年关。除夕夜当天晚上,晚课之后,他们还要准备跨年祈福法会。就在进行准备工作之时,道观里除了来上香参加法会的附近村民之外,还来了另外两帮远道而来的客人。其中一帮是张和志的父母和其他亲戚朋友,主要是感念李景云对张和志的帮助,然后还想来上新年的第一炷香的。

另外一拨则是那天被李景云鉴绿的刘鹿鸣,他这次还带上了自己关系比较好的亲戚和朋友,同样有来上新年头香的想法。李景云摆好香花,依然牵着杨武池走了过去,把他们两拨人都安置到了一起,大致询问了一下情况。张和志的父亲说道:“李道长,上次多谢您的点拨,现在这小子老实多了。您说的对,孩子就是得管,我险些还是他一辈子。”

张和志本人依然蔫蔫的,对父亲的话也没什么反应,或许是不认同的,但是,现在他也知道了,自己反对也没用。只听张父继续说道:“我已经给他联系好了学校,过完年开学,就先送他去旁听半年。学校那边说了,如果他能跟上课程的进度,下学期就直接读二年级。如果跟不上进度,就从一年级开始读,总之不能让他闲着。”

李景云看了张和志一眼,赞同地点头,“张先生你说的没错,就是不能让他闲着。别看他以前还想跟人混社会,其实身体也不怎么样,开学之前,可以让他锻炼锻炼。”张和志闻言眼角一抽,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身体不好。

丈夫现在简直将李景云说的话奉为圭臬,闻言连连点头,说道:“李道长您说的对,不过这个放他出去没人管着,我担心他又跑去跟他那些狐朋狗友鬼混。”迟疑了一下,他道,“如果李道长您方便的话,我能不能把他留在道观里一段时间?当然该出的生活费我们会出的,您也别对他客气,该管教就管教,该干活就让他干活。”

看着张父一脸诚恳的样子,李景云迟疑了一下,说道:“这个,等法会结束,我帮你问一下师父吧,师父同意的话可以留他在道观住一段时间。”其实他还是挺愿意帮这个忙的,帮助误入迷途的失学少年的生活,重新回到正确的轨道上,怎么想都是一件真善美的事情!而且他也觉得,张和志虽然老实了一些,却还是欠调#教。

“实在是麻烦李道长了。”张父对着李景云鞠了一躬,为了这个儿子,他也是操碎了心。

李景云扶起张父,又看向刘鹿鸣。刘鹿鸣刚刚听了一耳朵张家的事情,现在也不嫌弃丢人了,直接说道:“小李道长,我是来感谢您上次指点迷津的。我回去之后,按照您说的,悄悄去做了亲自鉴定,结果那个……小子,真的不是我的儿子。如果不是您,我现在说不定已经魂归地府了,恐怕到死都不会知道,我是喜当爹了。”

刘鹿鸣本来想骂人,但想到这里是道家清净之地,赶紧换了一个文明一点的词汇,免得冒犯神明冒犯了道长。他以前对这些半信半疑,但从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了以后,他就对李景云对大青观对道家众神深信不疑了。“我这次来,一是为了感谢您,二是也是来上香的。总觉得我之前半辈子都在倒霉,想要转转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