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李景云只有周末才能来实验室, 但是实验室当然不可能只有周末上班。

所以李景云和研究员们一起，细化了实验的规划，当李景云不在的时候, 研究员们也可以按照计划进行实验。而李景云则可以通过视频、邮件和电话掌控实验进度, 这种情况在科研领域也不算少见, 大家都很习惯。

但实验这种事情, 总是没有一帆风顺的。经过两个月顺顺利利的进展, 眼看就要出成果的时候, 却突然遇到问题。他们也不太确定，到底是实验设计本身的问题，还是别的问题, 总是无法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为此大家都很沮丧，实验室的气氛也从高昂变为低沉。李景云拿着实验记录去请教了闫教授，但闫教授一时也没看出问题来。

因而, 他们也可能放慢进度，一遍遍地去尝试, 试图找出问题所在。李景云和李祝也不例外, 这样的重复试验是枯燥无趣的, 也无法带来任何成就感，但不得不说，这就是实验室生活的真实，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在无尽地重复中。

周日下午回到寝室的时候，即便是一向精力充沛的李景云，也感觉有些疲惫，主要是精神上的疲惫。至于李祝, 则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榨干了, 一滴都没有了！所幸他们两个人并不需要一直泡在实验室里, 平时正常工作日的时候，在学校上课反倒是变成了一种调剂，让他们在实验室里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下来。

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李景云再次听闻了那个百万粉丝的美食主播的消息。

事情他是在回寝室的路上听到的，当时李祝已经提前回去了，他因为要去找闫教授，所以晚了一些。回寝室的路上他听到路上有人在议论，说是有一个叫做“想吃发光料理”的主播好像是出事了，李景云和说话的人擦肩而过，因此没有听到更多的消息，不过他记得这个昵称，之前许子涛介绍的那个美食吃播的主播就是叫这个网名。

大概是因为关系到知道的人吧，所以回到寝室的时候，李景云便问了三个室友一句。

许子涛正在给自己打饭，闻言露出了有些担忧的表情，说道：“这件事情已经闹得这么大了吗？连老四这种完全不关注网络上的事情的人都知道了。”钱汉阳也是心有戚戚的样子，倒是李祝一脸茫然，完全不了解他们在说什么。虽然他也有关注那个叫做“想吃发光料理”的美食主播，但是这段时间他和李景云太忙了，根本没空关注这些。

李景云也给自己打了一碗饭，在饭桌边做了下来，问道：“具体是什么情况？我就回寝室的路上听到的。”

许子涛纠结了一下，说道：“这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是挺诡异的，说不定老四你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景云看了许子涛一眼，一边露出了洗耳恭听的表情，一边吃饭。许子涛一边说话，一边也不耽误吃饭，“这个要从她之前的一次直播开始说起，就是之前的那个周末，当时料理她是在家里直播，叫的一个很有名气的外卖。”

“外卖的名字叫做野舫小厨，在网络上还挺有名气的，口碑好像也不错，大小也算是个网红吧。之前就有人说想要看料理直播吃野舫小厨，但是他家排队太难排了，叫外卖相对来说还方便一些，虽然口味肯定要差一些。”

“其实在此之前，料理有去野舫小厨排过几次队，但每次都没有排上，所以最后才会选择外卖。野舫小厨可以预约的，预约的人已经排到很后面的。总之，就是那次直播的时候，发生了一些奇怪的现象。”

“网络上的传言很多，我们也不确定，到底是料理她自己的问题，还是这个野舫小厨有问题。”

“当时，她就像往常那样，拿了外卖打开，介绍了一下打包的情况，还有菜的外观之类，就准备开始吃。但她还没有开始吃，就听到有奇怪的声音传过来，我们当时也都听到了，接着我们就看到一大群昆虫朝着她飞过来。真的很多，什么样种类都有，蜜蜂、蝴蝶、蛾子之类，密密麻麻的，看的我密恐都发作了，特别可怕。”

“料理也被吓得不轻，把手里的菜一丢就抛开了，这些昆虫没有去追她，也没有故意冲着那些菜去，就是在她原本呆的地方聚集，就连镜头前面都有，看着特别恶心。之后料理就跑到了屋子外面，关上门报警了，因为她也不敢进来关直播，所以我们就一直能看到那个过程。开始是飞虫，后来是各种爬虫，更恶心更可怕了。”

“爬虫种类很多，数量也很多，你们能想象成千上万的虫子，层层叠叠堆在一起蠕动的场景吗？”

说到这里，许子涛不由想起了当时看到的一幕，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并且感觉有点吃不下饭了。他放下筷子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那些虫子出现之后，我就没有继续看直播画面了，真的太恶心了。但是我后来我上网看了其他人说的，听说那些虫子的数量还一直在增加，我都怀疑，是不是整座城市的虫子，都被吸引到那里去了。”

“过了半个小时吧，才有消防的人过来，他们进来之后把直播关掉了，后面具体什么情况，也没人看到，但反正之后有新闻报道，这也是稀奇事吧。就消防队把那些虫子都灭杀掉了，当时这件事情就上了热搜，还有煞笔杠精说消防队怎么能简单粗暴直接杀虫，万一里面有保护动物呢。”说到这里，许子涛没忍住对天翻了个白眼。

“这么多昆虫，消防队不灭杀还能怎么办，一只只辨认吗？他们是消防队，又不是昆虫专家，这也不认识啊。而且这些昆虫，万一要是有毒，或者携带什么病毒怎么办，打量聚集在城市里，也会带来危险的啊。”

钱汉阳地赞同地点头说道：“在紧急避险的情况下，就算是大熊猫都可以杀，更何况是虫子。”

李祝也附上自己的观点，“我们保护环境，保护地球生态和物种的多样性，本身也是在保护人类自己。没有什么东西比生命珍贵，虽然我并不是人类至上主义者，但是我毕竟是人类，是天然有立场的。如果非要比较生命的贵重的话，那最昂贵的就是人类的生命。以及，在我眼里，好人的命比坏人的命值钱。”

眼看寝室的保留节目开始了，李景云咽下嘴里的食物，在三个室友的目光中，慢条斯理地说道：“那些说那种的话决定自己去一只只辨认哪些昆虫是保护动物，我敬他是条汉子。但如果他是想要让消防员冒着危险去这样做，那还是让他们从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吧。”没人有资格要求别人牺牲自己全程他人，这样做的人不过是伪善罢了。

全寝室达成一致，许子涛愉快地继续说道：“总之，那次那些昆虫都被消防队消灭了，可能也有一些逃出去的，不过数量不多就无关紧要了。我后来在新闻上看到了照片，虫子的尸体装了好几个麻袋，老吓人了。料理应该是也被这件事情吓到了，直播间请了假，到现在也没有再上过播，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这事不是闹得挺大的吗？现在网络上说什么的人都有。有些说是野舫小厨的食物有问题，也有些说是料理自己有问题的。野舫小厨，走红的速度也挺快的，开了没多久，就成了网红餐厅，现在很多人都犯嘀咕，生意也少了很多。”

“料理的情况也差不多，很多人传，说她为了红，使用了一些偏门的方法，现在出了岔子，所以才会引来虫子。不过说这些的人，其实都没有什么根据，有些可能是真的这么觉得，有些是他们的竞争对手找来搅混水的水军，还有一些就是人云亦云。我和汉阳也不知道该站哪边，现在就是中立吃瓜，不过我觉得料理不像是那种人。”

说到这里，许子涛露出了有些遗憾的表情，说到：“其实我还挺喜欢这个主播的，没别的，看她直播或者剪辑好的视频，都很下饭啊。我觉得她能有百万粉丝，多半也是这个原因，和什么邪术没关系。”

这事，本质上对他们来说，也就是个八卦而已，听过就算了。直到周末的时候，李景云因为实验一直没有进展，而且他也很久没有接特殊部门的任务了，决定这周末不去实验室了，接个任务换换心情。

然后，当他在委托人家中见到委托人的时候，发现这人居然就是那个网红主播“想吃发光料理”，她的真名叫做彭冰冰。来给李景云开门的时候，她全身包裹地严严实实，等李景云一进门，她就飞快地关上了门。李景云观察了一下，发现她家里的门窗也是，关的严严实实的，连一点缝隙都不留，倒是屋子里的空气有些闷。

李景云坐在沙发上，沉默了一下，说道：“彭小姐，你这屋子里堵得太严实了，空气无法正常流通，时间长了，你可能会缺氧的。”他现在坐在这里，虽然还不至于呼吸困难，但已经感觉闷得有点不舒服了。

两人坐下之后，彭冰冰这才解开了脸上的围巾，李景云也是因此才得以看清楚她的脸。听到李景云的话，彭冰冰都快哭了，说道：“道长啊，这样我也难受啊，可我是真的没办法。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我，我最近在网络上应该还是挺有名的，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事。我在直播网站有一个账号，叫做‘想吃发光料理’，是个美食主播。”

李景云微微点了下头，说道：“略有耳闻，但往上传闻或有失真之处，彭小姐最后自己把细节都说一遍。”

“这事……”彭冰冰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这事真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那天就是很正常的点外卖，做直播。野舫小厨的外卖，我确实是第一次点，但是也没听说其他点了他家外卖的人，又发生这种诡异的事情啊？我知道现在网络上有很多传言，说我为了红用了什么邪术，可我不缺钱，也没这必要。”

“我家还是蛮有钱的，我自己在幽州就有两套房子，靠着我做直播的那点收入，真买不起。对普通人来说，百分粉丝的主播赚的可能很多，但对我来说，也就是个零花钱而已。我做这个，主要是自己喜欢。”

“我从小就喜欢吃，嘴还挑，长大后家里也不需要做什么贡献，我就想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我喜欢美食，也喜欢去发现美食，发现分享给大家也是我的爱好。其实我平时不喜欢什么网红餐厅的，这次也是为了回馈粉丝。”

彭冰冰说了一堆，情绪稍微发泄了一些之后，又把当天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和李景云从许子涛那儿听到的基本上没有什么出入，也并没有特别值得注意的细节。说完当天的遭遇，彭冰冰继续说道：“那天，消防队的人离开之前，也说没有在我家里发生什么奇怪的可以引虫子的东西。我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

“谁知道从那天开始，不管我在什么地方，总会有虫子朝我身上或是飞过来，或是爬过来。我以前其实没有那么怕虫子的，我是个胆子挺大的女孩，甚至还尝试过用虫子做的菜。但这次，我感觉我都有心理阴影了。”

“我最开始怀疑，是不是我身上有什么东西，特别招虫子。当然不是网络上说的什么邪术之类的，我自己做没做过还是记得清楚的。我当时觉得科学的原因，可能是我沾上了什么气味，或者说生了什么怪病。”

彭冰冰显得有些焦虑，“我的家人知道了这件事情，帮我找了昆虫专家，还带我去医院做了检查。”

“但不管是昆虫专家还是医院方面，都没找出问题的所在。医生说我很健康，没有任何病变，也没有特殊体味。”

“昆虫专家对我的情况很感兴趣，说从来没有见过我这种情况。但应该不太可能是因为我身上有什么吸引昆虫的东西或者气味，因为被我吸引来的昆虫实在太多了，它们虽然被人类统称为昆虫，但很多都是完全不同的物种。它们也有这完全不同的习性，喜欢的气味也并不一样，被同一种气味吸引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而且，他们做了一个实验，尝试将我的气味完全隔绝，发现依然有昆虫被我吸引。这就证明，我的情况和气味什么的没有关系，我吸引昆虫的原因，可能目前科学还无法解释的一个，极为特殊的原因。”

“他们说对我现在的情况，他们会继续研究，但可能短时间内，可能不会有解决的办法。”

彭冰冰捂着脸，“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我只要一出去，就会有虫子找上我，为了不影响邻居，我才搬到这个郊外的别墅里。我父母担心我，想要来陪我，也被我拒绝，我不能影响他们，万一这情况还会传染呢？”

“后来还是我的一些朋友跟我说，网络上那些人虽然多数都是胡说八道，但有一句话说的也是挺有道理的，情况这么诡异，科学也无法解释，说不定真的就是玄学方面的原因，所以我才发布了这个委托。”

彭冰冰身上发生的情况，其实并不复杂，虽然这对她来说，大概确实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但李景云在看到她本人的时候，就已经明白情况了。他没有先说原因，而是问道：“彭小姐，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彭冰冰先是一愣，然后很快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脸色一白，说道：“李道长，您的意思是，我现在这种情况，是有人害我？我……”她看起来有些混乱，皱眉陷入了沉思，似乎思考有谁会用这种方式害他。

“是有一些人对我有敌意……我平时其实不跟人结仇，但是当了主播之后，大概是红的太快，确实有一些同频道的主播看我不顺眼，觉得我挡了他们路。可我也没有在线下和他们接触过，这也能害我吗？”

“可以。”李景云毫不迟疑地点头，随即说道，“你是被人下咒了，只要对方知道你的个人信息，能够准确地将诅咒下在你的身上就行。这种个人信息，可以很宽泛，有你的真实姓名和地址最好，没有的话网名也未尝不可。你是一个有名的网络主播，下咒的人，想要定位到你，很容易。不过，这种诅咒，对你的信息了解的越多，效果越好。”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你只是被各种昆虫骚扰而已，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人身伤害，下咒者应该是不知道你的个人真实信息的，尤其是生辰八字。这样看来，倒是和你说的和你有怨的网络主播这点比较符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