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妖瞪了张鸣礼一眼, 总觉得家伙在想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小声嘀嘀咕咕地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叫萧萧, 草字头一个肃的那个萧。至于为什么要摘花瓣, 我是蜜蜂, 就喜欢花, 不可以吗？”她觉得自己可真是太倒霉了, 他们在这儿生活了数百年也没有出事, 怎么会突然就有道士上门呢？她只是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妖啊。

张鸣礼乐了，说道：“你一个蜜蜂，为什么要叫一个乐器的名字？”至于蜜蜂应该叫什么名字, 那就蜂蜂？或者蜜蜜？想着想着，张鸣礼感觉不对，完蛋了, 他好像继承了，他师门祖传的取名废。

小妖萧萧气得叉腰, 怒道：“你有没有文化啊？！什么叫做乐器的名字, 长寿哥哥说了, 我这个名字是‘萧萧梧叶送寒声，江上秋风动客情’的萧萧，才不是什么乐器呢！”喊完话，小妖才发现自己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事情，连忙捂住嘴。不过已经吃了，在场的人都听到了她口中的长寿哥哥，想来是和她一起的妖怪。

张鸣礼再接再厉, 继续气人, 不是, 气妖，“哦，你还有个同伙叫做长寿哥哥啊。这个名字倒是挺接地气的，怎么不过给你也取一个接地气的名字呢，这么诗情画意的名字，和你不配啊。对了，你的长寿哥哥，还是蜜蜂吗？”

“你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啊！什么叫做同伙啊！别以为我没上过学就不同，长寿哥哥都跟我说了，只有做坏事的才叫同伙呢！我们都是好妖怪，从来不害人，以前还帮助过人类呢！而且，长寿哥哥才不是蜜蜂呢！”既然长寿哥哥的存在已经暴露了，萧萧也就没有再顾忌提起，不过总算还有点心眼，没说出她口中的长寿哥哥的原形是什么。

“玉礼，你先退下。”曹秋澜走过来，从董一言的手里拯救了一直被拎着的小眼睛，往四周看了看，最后把这只小妖放到了唯一的坤道罗静的手心里坐着。“你说你们从前曾经帮助过人类，具体说说？放心，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妖既然存在，自然也有存在的理由。只要你们不做坏事，我们也不会伤害你们。”

萧萧确实感觉这个姿势舒服多了，对了对手指，说道：“我们不做坏事的，我们都不敢和人类接触，人类那么可怕。几百年前，有人类闯入了我们生活的地方，他们看起来很可怜，都没吃的，我们就给了他们吃的，没了。”

几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罗静道长说道：“你说的事情我们知道，人类还记得你们的帮助。你们这几百年，就一直没有去人类世界看过吗？附近那座山上有一个道观，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啊，还有道观吗？”萧萧露出了茫然的表情，“我们不出去的，长寿哥哥说，人类很凶残的，如果被人类发现，我们会被吃掉。人类可可怕了，什么东西都吃，尤其是我这种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蜜蜂。呜呜呜，我不好吃的，你们不要吃我好不好啊。”萧萧似乎想到自己被吃掉的可怕未来，真情实感地哭了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反驳，人类，尤其是夏国人，好像还真的是什么都吃。就连有毒的东西，都有人跃跃欲试地想要尝试。比如说河豚，比如说各种野生的蘑菇，每天都有些人因为吃这些食物中毒进医院。

罗静道长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收缩到：“你别怕，像你们这种已经开了灵智的生物，我们肯定不会吃的。现在时代已经和过去不同了，现在没有什么君王贵族，我们国家有一套完整的法律，任何人做了违法犯罪的事情，都会受到法律的惩罚。你们虽然是妖，但也是在夏国的土地上出生生活的，理应也是夏国的一份子。”

“如果你们不希望被外人知道你们的情况，我们会尊重你们的选择。但是，国家需要掌握每一个公民的信息，这是为了保护国家和社会秩序也是为了保护每一个国家公民，包括你们。所以，我想请你带我们去你们的住处。”

萧萧听得晕乎乎的，但到底还没有被忽悠瘸，不管罗静道长说什么，她就记得一件事，不能带任何人去他们居住的山谷。就在他们围着萧萧轮流念叨的一个，董一言突然转过头，朝一个方向看过去。众人注意到，也朝那个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一个兽耳少年朝着这里慢慢走了过来，“诸位道长，请不要为难萧萧，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说。”

“长寿哥哥，你怎么来了！”小妖萧萧一口叫破了兽耳少年的身份。李景云他们打量着这个少年，他穿着一身蓝衣，和萧萧差不多，除了头上的兽耳之外，看起来和普通的人类没什么区别，身形也是正常人类少年的大小。

罗静道长笑着对兽耳少年长寿说道：“你就是萧萧小姐说的长寿先生啊，那我就直说了。国家目前正在进行人口普查工作，所有公民的个人基础信息进行登记，妖口也一样！所以，希望你们能够配合工作。”

虽然没听说过人口普查这个词，但长寿大概也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他点头说道：“我来之前算了一挂，你们确实没有恶意。我们可以配合你们的工作，但山谷里的小妖都是没什么能力的，希望你们不要把我们的存在说出去。”

罗静道长说道：“这点请长寿先生放心，国家只是想要建立公民信息档案库，建立稳定和谐的社会秩序。只要你们不违法犯罪，你们的个人信息就是你们个人隐私，国家绝对不会随意公布任何公民的个人隐私信息。考虑到你们身份的特殊性，我们会为你们建立一个正常人类的身份档案作为掩饰，你们的真实信息会做加密处理。”

“而且你们也可以放心，作为夏国的一份子，你们的安全也同样受到夏国法律的保护。如果有人去找你们的，你们可以通过app上报给我们，我们会派人处理。此外你们的自由，也受到法律的保护。”

“登记之后，你们可以选择离开山谷去人类世界里生活，也可以选择留在山谷里哪都不去。人类里也有不少类似就喜欢家里蹲的宅男宅女，如果你们需要，国家可以给你们那儿加上电路和网线，生活会方便很多。虽然你们可能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缺，但人类这些年发展的很快，有很多新鲜的东西。”罗静道长绞尽脑汁卖安利。

长寿点头，他相信人类世界真的变化很大，比如罗静道长说的app啊，电路啊，网线啊，他都不明白是什么。于是罗静道长不得不又开始给他们解释什么是手机、什么是电脑，说得她头都大了。不过在她的描述下，原先对人类社会很抗拒的萧萧已经叛变了，追着询问人类世界有趣的东西，长寿也不得不先带着他们往山谷走去。

山谷的位置很隐蔽，但其实真的不远。只是有很高明的隐匿阵法爆发，除非非常敏锐的人，近距离观察，否则根本不会有人发现。长寿说道：“这个阵法，一般是天然形成的，另外一半是我补上的。我的能力不足，能够布置出如此精妙的阵法，还是天地造化之故。”李景云他们看了几眼，也没有可疑去研究阵法。

进入山谷内部之后，众人就看到几只猫朝着这边跑过来，扑到了长寿的身上。长寿把它们都抱在怀里，不好意思地对李景云等人说道：“这些都是我的同族，它们的灵智还没有全开，只是比一般的动物聪明一些。或许是这个山谷本身灵气充沛的缘故，在这里的动物植物，都更容易开启灵智，这也是我不敢公布山谷存在的原因。”

李景云他们都理解地点点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是这么个意思。就像李景云他们大青观的那个园子吧，之所大大方方地不遮掩，也是因为背后靠着天师府，而且还有天上的祖师爷撑腰的缘故。

正在继续往山谷里走，长寿突然看到李景云身后的背包动了动，然后一只猫脑袋从背包里伸了出来。

李景云也感觉到了，手往后一摸，就摸到了毛茸茸的一团。他说道：“大橘，你睡醒了，那就下来自己走。”大橘不满地“喵”了一声，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从背包里出来，跳到地上自己走路。它这段时间，看了不少猫片，发现猫片里的宠物猫咪们，都有主人给各种顺毛、陪玩、抱着走，对自己现在的待遇，十分不满。

但可怜的大橘猫已经被祖师爷的气息压制习惯了，今天依然是不敢反抗，怨气满满自己走路的一天呢。长寿和他身上的猫咪，原本被大橘猫的外貌欺骗了一秒钟，但很快就被它的气息给劝退了。长寿悄悄地离了李景云和大橘猫远一些，当然也不能离曹秋澜和董一言太近，董一言身上的气息，也没有比大橘猫善良呢。

长寿僵硬地把身上的那些猫都赶走了，然后一边带着李景云他们往山谷里走去，一边介绍这里的情况，“其实我们山谷里，能够化出人性的妖怪，也就只有十个而已。这个山谷是我建立的，在这天地之间，我们毕竟是异类，我把大家聚集在这里，隐世不出，只是想要建立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世外桃源。他们都很单纯，也没有害人之心。”

罗静道长一边点头，一边说道：“这里气息纯净，确实并非恶人聚集之所。长寿先生你放心，你们只需要配合我们回答一些问题，拍几张照片就可以了。对了，恕我冒昧，我看到你和萧萧小姐身上都还留着一些本体的特征，你们现在可以特别化形吗？因为如果要办人类的身份证的话，照片上肯定是要完全是正常人类的样子。”

长寿说道：“可以的，只是我们比较习惯，维持一部分原形。小小也可以变成正常人类的大小，但是因为变小比较不容易被发现，所以他出去的时候，都会缩小自己的身体。”众人边走边说话，很快就到了一个建筑群面前，这些建筑是古代建筑的样式，可以看得出来应该是纯手工建造的，建筑雕梁画栋，十分精致。

长寿注意到李景云的眼神，说道：“这些都是我们自己建的，活的时间长了，什么都会一点，空闲也多。”

“我先带你们四处逛逛吧。”长寿其实也不太擅长和人打交道，只是之前萧萧被抓住，虽然他算出萧萧不会有危险，还是为她感到担心，所以才第一时间赶过去。但就算是长寿，他也是隐居此地数百年，很久很久没有和外界的接触过，更没有和人交流过了。看李景云他们答应，长寿便带着他们进入了建筑群内部，沿着路线参观起来。

这个建筑群，一共有十一座院落，大体围成一个环形，中间还有一个建筑和两个被隔开的花园。

中间的建筑是他们共用的，有什么集体活动，或者开会之类的，会在那个建筑里。而旁边的十座院落，则是他们的住处。是个可以完全化形的妖怪，每个人住一个院子。至于其他稍微开了灵智小生灵们，则跟着关系好的妖怪住，比如之前那些猫咪，就住在长寿的院子里。他们进门的第一个院子，就是长寿居住的地方。

里面有各种猫咪喜欢的东西，虽然种类没有现代的各种猫玩具丰富多彩，但做工十分精致。出了长寿的院子，先往左边走，第二个院子里种了一些高大的珙桐树。李景云不由露出了惊叹的表情，这些珙桐看起来生长了很多年了。

长寿介绍道：“这些珙桐树，都已经有了一些灵智，不过因为是树的缘故，所以也不太好交流，大概只有院子的主人能知道他们的想法吧。院子的主人，原形也是一株珙桐树，这些都是她的同族。”他一边介绍，一边对着里面喊了一声，然后带着李景云他们走了进入。他们在院子中间的亭子里见到了院子的主人，她的名字就叫做珙桐。

李景云看着这个穿着蓝色唐制汉服，发髻上插着碧玉簪子的人，心里不禁产生了一个疑问。珙桐是雌雄同株，但雌雄异花的植物，所以眼前这位，到底算男性还是算女性，还是算双性？算了，很快李景云放弃思考，决定尊重人家的精神性别，那就女性吧。而被他们看着的珙桐小姐已经被吓得动弹不得，她坐在原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长寿尴尬地笑笑，说道：“珙桐胆子比较小，董先生还有李道长带着的……猫？气息太强大了，珙桐害怕。”跟李景云他们解释了一下之后，长寿又走到珙桐身边安抚她，“没事的珙桐，他们不会伤害我们，你别害怕。”李景云有点想要让大橘猫走开，但又担心它跑到别的地方，吓到别的妖怪，想想还是算了。

过了一会儿，可能是发现那两道可怕的气息的主人，确实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珙桐慢慢地没有那么害怕了。长寿让她去中间的堂屋集合之后，就不再打扰她，带着李景云一行人继续往下一个院落走去。

下一个院落的中间院子里有一个大大从池塘，池塘里种满了荷花，室内的装饰则是以红色位置。院落的主人也是一个女子，她一身红色的长袍，手上同样拿着把团扇，头上系着红色的发带。

长寿介绍道：“这是荷华，她的原形是荷花妖。”随后他给荷华介绍了李景云一行，让她也去集合。

下一个院落中间也有一个巨大的池塘，里面养着锦鲤，这里的主人是锦鲤妖，名字叫做绯秋。

绯秋之后，是一个画妖，名字叫做丹青。此外还有一个一条斗鱼成精叫做月鱼，一只章鱼精叫石居，一只仓鼠精叫雪球，一只黄眉山雀叫黄眉。当然还有蜜蜂成精，那个叫萧萧的，她的院子里没有养蜜蜂，但种了很多花。

在长寿的召集之下，所有人都在中间的屋子里集合。长寿把情况和他们说了一遍，然后罗静道长帮所有人都拍了照片，包括人形和原形，把他们的基本情况也记录了下来。这些东西会在特殊部门建立档案，同时也是给他们办里身份证件的基本材料。月鱼是一个可爱的短发小姑娘，石居是个长发变成麻花辫的小姐姐。

雪球是个可爱的小少年，黄眉是个看起来英武的男子，单从外表来看，他看起来比长寿还靠谱。金凤是个漂亮的小哥哥，丹青是个气质儒雅的小哥哥，看着像是书生。至于长寿，他的原形是一只凶萌的猫咪。

帮他们拍完照片，登记完信息之后，罗静道长对长寿说道：“因为你们这里暂时还没有电，所以还无法使用现在的一些产品。不过请放心，我回去之后会把情况报上去，之后应该会有人过来为你们接通电力系统以及网络。等这些全都接通之后，就算你们不愿意离开这里，也可以通过网络了解外面的世界。”

“因为你们已经很多年没有了解外界的情况了，基本上属于半文盲的状态。虽然按照你们的真实年龄来说，早就已经过了接受义务教育的年纪，但考虑到你们未来的寿命还很漫长，所以你们最好补一下我国的九年义务教育。”

突然想起了什么，罗静道长问道：“话说你们的年纪的话，是不是不认识简体字？”

长寿呆住，“简体字是什么？就是你刚刚给我们看的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字吗？”其实他们之中的很多人都是长寿教导识字的，但长寿认识的字也是古代的繁体字。至于现代才有的简化的简体字，原本是为了帮助更多人识字而创造出来的，长寿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去人类社会了，自然也无从得知。所以，他们所有人都不认识简体字。

罗静道长有些为难起来，“原本我是想说寄一些教材过来，让你们先自己看书学习吧，这样的话恐怕你们得先学简体字。不然的话，即便你们这边的电力系统和网络都安排好了，生活上依然会有些麻烦，毕竟现在我们基本上都是用简体字。但对你们来说这应该也不是很难，你们的记忆力毕竟远超人类。”

和长寿商量的差不多了，他们便告辞离开了这座山谷，回到了镇上。第二天他们就离开了这个地方，除了罗静道长要返回幽州市之外，李景云和曹秋澜一行各自回家。曹秋澜对大青观的伙食似乎很感兴趣，但另有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