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宋承孝凛然应。
“每份卷宗,皆归于朕于的书房,不入刑部档案,卿亲自整理。”
档案归上书房,却不入刑部,除了昭示此案为天子亲自督办外,定还有深意。宋承孝看着赵熙冷肃的目光,不敢深问。
“凡立新必除旧,朕登基后,还没有过生祭。”赵熙冷冷挑起唇角,“如今就拿这些心怀叵测的逆臣们先开刀吧。”
陛下所说的逆臣,包括谁,犹不可知。但宋承孝明白,这些涉事的暗卫,无论是不是真的查有实据,是一个也活不成了。天子雷霆一怒,不知有多少家族亦会被牵连,要填进去多少人命。宋承孝垂目,看着手里的玉牌,觉得这就是催命符,杀人的利器呀,实有千钧重。
赵熙发了狠,心头憋闷散去不少。她沉了沉心火,长长舒出口气。垂目见宋承孝仍直直地跪在眼前,腰背虽直,双肩却有些缩紧,显然是被惊着了。
赵熙托着手肘扶他起身,眼里含上笑意,“卿尽心办差,纵有逾越,使有朕为你担责。你放心。”
“是臣失言。”宋承孝垂下目光。他拘了二十一名暗卫时,真的是赴死的心情,方才一急就直筒筒地说出来了。
赵熙,缓声道,“朕托以国事,卿回报以性命,这怎么瞧着,都不像是长久的君臣相得之道啊。承孝素不是个作假的人,想什么便说出来,也是对朕的信任。只望你予朕十分的信赖,才不枉咱们君臣一场啊。”
宋承孝震动,他慌忙垂下目光,掩饰眼中的湿润,低声坚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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嘱咐宋承孝去偏帐休息,赵熙又吩咐备车马,来时太过匆忙,连小皇帝都丢在大营了,她得回去处理处理。
赵忠颇心疼地替她披上长披风,“等小爷伤好些,奴才护着也回大营吧。”省得她两处奔波。再强悍,也是血肉之躯,这些日子瞧着陛下可是又瘦了。
赵熙摆手,“过两日小皇帝也来离风口。承孝在这里办案更方便,夕儿伤重,也不折腾他了。”
赵熙又进内帐瞧了瞧睡得正香的顾夕,见顾夕眉头不那么紧皱了,放了心。
从帐子出来,经过另一个偏帐时,她脚步顿了一下。这一夜净忙顾夕了,竟忽略了里面的那位伤号。昨日崔是凯旋后报称,将敌众驱散时,场上倒毙的全是尸体。他们从尸堆里扒了半天,才有个活气儿的,死士都有面具,当时混乱中也不知这人真实身份。运回来时也一直昏迷不醒。御医检视时,卸下他身上的佩饰。玉佩雕工精致,玉质细腻,能戴此玉者,非富及贵,尤其是上面的龙纹,让大家亮了眼睛。可假不了,此人就是摄政王。
赵熙站在帐前有些踌躇不前。这位翻云覆雨的摄政王,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这次伤重被生擒,倒是给她一个绝好的机会,可赵熙隔薄薄的门帘外面,伸了几回手,就是掀不下去。
如果真是正君……赵熙想到这一点,心头就牵着疼。正君为何要死遁?为何又成了摄政王,他在京中多有布置,那么在离风口摄政王又意欲何为?
赵熙不仅仅是正君的妻,更是一名铁腕的帝君。所有的迷团,她要亲手一一解开。
她松下肩,“备车。回北大营。”
车子从帐前经过,赵熙回目看了看帐门。帐帘低垂,随微风轻轻掀起。似乎看见帐门边立着一个人,玄黑长袍,身材挺拔,腰背挺拔如劲松。
赵熙心头一紧,坐起来想细看,车子却已经驶离了帐门。赵熙咬紧牙,好吧,我的正君,等我回来,如果你还在营中,我就亲自来见你。到时,你可以解释一年的所作所为,我给你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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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峰负手站在帐里,从窗子里赵熙从帐前经过。
她照比一年前,瘦了许多,眸光凌厉,举止更添威仪。
祁峰抿着唇,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半晌,收不回视线。
“走远了。”身侧一人,轻轻冷哼,正是宋承孝。
祁峰拖着伤腿,往榻边走。宋承孝到底看不下去,上手扶着他。
祁峰咬着牙,坚持着走了几步,喘息着倚坐在榻上。
宋承孝摇头,“陛下刚召见过我,自然不会再召。我让人报与她说你仍未苏醒,估计她也没空进来。”
祁峰侧目看他,瞧着挺文弱的一个人,性子里和顾铭则兄长真是一个脾气,强势、聪明又冷静。
“我来便是要提醒大人一句。”宋承孝沉沉地看着他,“当日大人决然死遁,可知顾师兄震怒?”
祁峰垂头。宋承孝与顾铭则曾经在同一书院的前后辈,两人是有很深的渊源。
“师兄早就讲过,如果大人放不下燕祁,入府十年后,自可由着你放手去搏,但不能让陛下有丝毫折损。这话大人可还记得?”
祁峰沉默。
“大人只坚持了六年,便弃师兄之令而不顾,一意孤行……”
祁峰皱紧眉。
“大人死遁在先,又被生擒在后,如果方才陛下就召了你晋见,可还瞒得住吗?”宋承孝凌厉道,“你做事冲动,死遁前,可有思前想后?若是身份曝露,陛下震怒,又要伤心伤身,年前的那场变故,已经要了陛下半条命,你连这半条也不准备放过?”
祁峰死死咬唇,面色苍白如纸。
宋承孝看着他,突然眸色一沉,他迟疑着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难道说……难道说,你对陛下动了心思?”
祁峰浑身一紧,侧过头。
宋承孝勃然大怒,“你,你怎能做出这等事?陛下是顾师兄的妻子,你怎能顶着正君的名头却来觊觎她?你可还有心?”
祁峰痛楚地闭上眼睛。
“所以你才要死遁?”宋承孝一瞬间全明白了。
不愧是刑狱高手,抽丝剥茧,只两三句就将祁峰的心思剖露。祁峰被说中,脸上滚滚烫,心里却发冷。赵熙的正君是顾兄长的,他除了换个身份再来爱她,还有什么办法?
“即刻服下此药,”宋承孝气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这药可暂时帮你激发体力,你趁陛下出营,崔是护驾,顾夕伤重,即刻离开吧。”
见祁峰盯着药出神,宋承孝沉声道,“你若是想陷师兄于危险中,便留在这等着与她重逢。”
这话如重锤,将他击醒。祁峰本也没打算在这样的情形下,与她相见。他抬手,把药拿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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