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兴致勃勃, 喜欢边逗弄着猎物边将猎物驱赶至牢笼,他喜欢亲自涉猎的过程, 可是现在,他似乎更喜欢高高在上的静坐着, 尊贵而从容的等待着猎物的主动的溃败及屈降。
因为于姬的突然出现, 一下子就打乱了徐思娣的阵脚,也打乱了她所有的勇气,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孤注一掷的勇气。
徐思娣一时有些迷茫, 同时也有些疲惫不堪。
这个世间道路有千千万万条,可是却好似永远没有一条属于她自己可以走的。
她自问,论努力,没人比她努力,论勤劳,没人比她勤劳,即便是论天赋,论悟性,方方面面,她也不是最差的,可是,人生怎么就走进了死胡同里了,并且永远陷入里面了呢?无论如何撕咬,嚎叫,除了无力的回音,没有任何回应,走,走不掉,逃,逃不了,就连想当个鸵鸟,都没有这个资格,如今,就连妥协的路,都好像被人给一把堵住了,这一刻,徐思娣迷茫到感觉有些绝望了。
时间在此时此刻彻底凝固了。
徐思娣心里备受煎熬。
一条是永远没有出路的路,如若选择了,恐永无出头之日。
一条是或许可以破釜沉舟的奋力一搏,用她的人格换取之后彻底的自由,可是那样之后,或许在未来的整个后半生里,她都会痛恨、鄙视、轻贱自己。
心里天人交战着,无论走那条路,似乎都是条不归之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慌乱间,徐思娣抬起头来,视线与远处那双薄凉、犀利的目光冲撞在了一起,徐思娣心里一缩,良久,徐思娣缓缓呼出一口气,终于主动朝着对方走了过去,她走到厉徵霆跟前,只缓缓弯腰将手心里的那枚袖扣放在了茶几上,冲对方缓缓道:“我是来归还厉先生之物的。”顿了顿,又道:“今天…打搅了。”
说完,朝着对方微微颔首,转身就要走。
终究,还是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
厉徵霆的目光在茶几上的那枚袖扣上缓缓掠过,见她又开始打退堂鼓了,顿时微微眯了眯眼,冷声道:“怎么,徐小姐的今天的任务似乎并没有完成,就这么走了,岂不白跑一趟?”
顿了顿,又淡淡挑眉道:“看来这两年来,徐小姐似乎完全没有任何长进,一如既往的令人失望。”
说着,厉徵霆微微眯眼,有些嘲讽道:“或许,是苦头还没有吃够,那徐小姐请自便罢,去留随意。”
厉徵霆说着,只面无表情的起身,端着酒杯缓缓朝着落地窗前走去。
开始直接下逐客令了。
徐思娣闻言,只用力的咬紧了牙关,良久,朝着厉徵霆的背影缓缓鞠了一躬,随即倔强的挺直了背部,一步一步往外走。
从这间休息室,一直走到外面的宴会厅,不过区区几十米的距离,却走得有些艰难,一直走到通道出口,两边的保镖纷纷给徐思娣让路,徐思娣立在门口,正要踏出,可刚要出去时,却见孟鹤端着酒杯倚靠在不远处的圆形小礼桌前,直直朝着徐思娣的方向看着,见她落败而出,只远远看着她笑着,不多时,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朝她高高举起了酒杯,似乎,早已经料到了她的败落,早早便在外头恭候了。
徐思娣见了眉头轻皱,片刻后,她举目四望,只又远远地在宴会厅的中央的某个位置搜寻到了郑董的身影,郑董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正指手画脚的冲着身边的两位下属嚷嚷着什么,像是遇到了什么糟心事,正在气急败坏着,难道是发现了她不见了,派人四处寻找无果,所以才一直这样怒火攻心?
如果此时此刻,她从这里踏出去,跟郑董彻底的撕破了脸皮,那么,等待她的将又会是什么?
徐思娣微微抿了抿嘴,正踟蹰间,却见郑董揉了揉太阳穴,正气急败坏的转过身来,直接朝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徐思娣下意识的往后一退,躲过了对方的视线。
忽而觉得心里烦躁不已,世界那么大,却没有一处净土。
徐思娣微微捂着胸口,贴着墙角站着,而她站在这个位置,好巧不巧,正好看到于姬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了视线范围内。
远远地只见于姬端着酒杯,正在人群中谈笑风生,每个人对她都是客气有加的,即便周围全是一片富豪,却丝毫没有任何人对于姬面带轻视之意,倒是在他们那群人中还有位面熟的女星,叫霓虹,也是一位一线女星,曾经何时还曾是于姬最大的竞争对手,当年接连几年全国有些分量的影后视后的奖项几乎全部被这二位囊括了,如今二位出现在了同一个商会活动上,可区别在于,于姬高高在上,霸气凛然,为所有人尊敬恭维,而霓虹却时不时被人敬酒劝酒,有个比她矮半个头的老男人搂着她敬酒,一直在摸她,吃她的豆腐,对方却好似丝毫未曾察觉,依然忍笑寒暄着,原来,即便是走到了一线这个位置上,依然避免不了这样的虚与蛇委,更何况,是她徐思娣呢。
徐思娣见了,不知为何,心里忽然砰砰砰的,忽然乱跳得厉害。
如果注定逃脱不了这些黑暗交织的潜规则,那么,至少应该像于姬一样,要么不找,要找,就应该找个最强的人庇护。
与其深受孟鹤、郑董、金行长这些色眯眯的宵小之辈连番骚扰威胁,倒不如一开始就凌驾于这些宵小之上。
这样想着,徐思娣只再次用力的攥紧了拳头,长长的指甲直接陷入了皮肉当中。
这些年来,她真的…有些累了。
她感觉她的脊背都快要弯曲了。
歇一歇。
这一生,就这一次…妥协罢。
***
“砰——”
砰地一声,一道大力的推门声陡然再次出现在了寂静空旷的空间中。
或许是真的有些累了,心神疲倦,走到一半,再次崴了脚,这一次,徐思娣在半路上干脆直接将高跟鞋脱了,她拎着一双高跟鞋,踩着一双伤痕累累的双脚,再次回到了之前这间屋子里。
徐思娣去而复返。
男人举着酒杯,立在漆黑的落地窗前,脚下是一片星光璀璨,他高站在云端之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脚下的世界,整个世界都尽收他的眼底。
听到身后剧烈的动静,透过透明的玻璃,看到一道隐隐灼灼、忽明忽暗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男人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杯身,脸上的神色自始至终没有丝毫变化,似乎对眼前这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尽在掌控之中,不过,尽管面上神色无一丝变化,可那双眼的眼神却慢慢地变得幽暗,晦暗,直至深不见底。
即便是到了此时此刻,他依然至高无上的立在那里,丝毫没有任何转身的意思。
徐思娣拎着高跟鞋,光着脚一步一步走到厉徵霆身后,这一刻,她全身所有的刺似乎全部都被拔光了。
“厉先生,请您…帮帮我!”
徐思娣微微抿着嘴,朝着厉徵霆伟岸宽广的背影再次鞠了一躬。
咚,咚,咚。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几声敲击玻璃的沉闷声响。
厉徵霆握着酒杯,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在杯身上一下一下缓缓的敲击着,在寂静无声地房间里发出沉闷又清脆的声响,一声一声刺激着徐思娣的耳膜。
男人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