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徽叹气道:“一直如此,终究不是个办法。在下会派人去四处打探,看看各地是否存在对这种灵异之事有所涉猎的道观庙宇,若是能够解决这个难题,便是再好不过的了。可是……既然现状如此,那十四日后的纳征之礼,也要想办法推延才是。”
“真的不能直接退婚吗?”楚清音问。
“高皇帝有祖制相传,除非太子妃亲族有谋逆之行,否则皇室不得主动退婚。至于相府……左相对于这桩婚事是什么态度,想必楚姑娘比在下更加明白。”
楚清音闻言便蔫了。楚敬宗是什么态度她当然最清楚不过,现在她和秦景阳能在那边要啥有啥,都是拜这个准太子妃的头衔所赐。一旦这护身符没了,且不说便宜爹会是什么反应,至少楚四和庄氏是绝对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的。
“长史,我真心觉得应该找机会见见你家王爷,面对面谈一谈。”她一拍桌案,“不光是十四日后的仪式,还有其他很多事,也需要我与他达成共识。可是单纯靠你传话的话,效率未免也太低了。”
程徽面露难色:“在下也明白,可是以楚二姑娘的身份,想要出府并非易事,与襄王见面,更是难上加难。除非……”他突然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
“你有办法了?”楚清音追问。
“有个法子,倒可一试。京师的贵女们时常会举行各式聚会,彼此邀请。不如请苏姑娘帮忙,要她挑起个由头来广请宾客,将楚二姑娘也纳入邀请名单之内。有襄王府的名头在,楚相不会不放人的。”
“……”
“楚姑娘,可是不妥?”看着楚清音摆出了一副复杂难言的表情,程徽不禁疑惑。
楚清音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她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不愧是男人能想出来的馊主意。
最后程徽带着一头雾水离开了。楚清音靠在床头,手里把玩着那个香囊,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苏婧柔性格有些纤细敏感,又兼生了颗玲珑心,无缘无故突然要她去打入从前毫无交集的京城贵女圈子,一看便知有鬼。想让楚二姑娘与襄王成功在私下相会,多半瞒不过她不提,说不定还要请她帮忙遮掩一二。这种为男神和疑似情敌织毛衣的行为,想必会把少女的玻璃心炸成渣渣的吧。
可这话刚才又不能直截了当地说出来。秦景阳不能窥探她的想法,却能读取她的记忆,既然神经堪比钢条粗的襄王殿下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仰慕着,那她也懒得去捅破这张窗户纸,免得万一因此引起了什么麻烦事,还要平白惹得一身腥。因此刚才虽然被想要吐槽的欲望憋得肝疼,楚清音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撇撇嘴,下了床,在桌案前坐下,提起笔来。
不论如何,还是先从能做的事情做起吧。
一下午都没什么事。楚清音后来又爬回床上眯了一觉,直到快到一更天的时候才被程徽叫醒。睡眼惺忪地穿上衣服,她将叠起来的字纸握在手里,站在原地等着灵魂转换的时刻到来。
“咚!——咚!”“咚!——咚!”“咚!——咚!”
梆子敲响的一刹那,襄王的身体颤了一下,但很快又站直了身体。闭合的双眼睁开,目光已恢复到往日的凛冽冷然。
“王爷?”程徽试探着叫道。
“嗯。”秦景阳应了一声,抖开手上的字纸,一目十行地扫过去,嘴角有些挑剔地勾了起来:“还算是个识相的。”
而此时,楚府拈花楼。
楚清音呆站在闺房中央,手里同样捏着一张字纸。
静默片刻后,她突然将那正面写着“你不是楚清音”、背面写着“看后烧掉”的纸揉成一团,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秦景阳,你tm在逗我?!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抱歉_(:3」∠)_
【预告:秦景阳:征明与本王英雄所见略同。楚清音:我看你们是狗熊所见略同。】
☆、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如果秦景阳留下的只有一句废话,那么楚清音或许应该重新评估摄政王的智商。好在这并不是襄王唯一的留言,之所以把它特地拿在手里,大概只是为了提醒她别忘了烧掉纸条……
好像觉得更加不爽了。
秦景阳的字条被夹在一卷佛经里面,这是楚二姑娘房中唯一的读物。大周女子当中有条件识字者少之又少,其中大多出自富贵殷实之家。大家闺秀们的书单上,涉及政事的经学典籍过于枯燥,满是“俗艳情爱”的话本又在禁止之列,学完最基础的开蒙读物之后,还能够被允许阅读的,也只剩下不讲今生、只谈来世的佛道之书了。
故而,宗教虽然在大周从未被当政者吹捧推崇,却在贵族女眷中信者甚众。楚清音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妥的,至少比大肆宣扬一些所谓《女德》、《女诫》的思想糟粕要好多了。
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楚清音关心的还是秦景阳留下来的信息。草草扫了一遍,大多都是要求与叮嘱。最近不要去上朝,先在程徽的帮助下熟悉日常办公的流程;送来的奏折能压则压,晚上等他回来处理,急件千万要和程徽商量后再做决定,切不可擅自批复;如果有大臣来找他商议事情,能称病不见就不见,躲不开的话也不要轻易许诺。诸如此类,事无巨细洋洋洒洒,竟然写了满满一张纸。
这人是多怕我给他捅乱子啊,楚清音感慨。不过这也算是应该的,虽然并非本意,但既然穿了别人的马甲,就要按照人家的意愿去行事。反正她写的那封信里大体上也是这些内容,只不过出发的角度不同罢了。
在信的末尾,秦景阳同样表示了想要尽快面谈的意愿。楚清音估摸着等明天两人再交接班的时候,他和程徽两人大概就能拟出一个笼统的章程了,因此也懒得再操心,直接等着明天坐享其成。
将信纸放在蜡烛上烧掉,楚清音粗略回忆了一下今天拈花楼内发生的事情。襄王殿下御下有方,敲打了一番四个眼线嫌疑人,又收服了忠犬小妹一名,可喜可贺。至于冯妈则在清早便被轰出去打探楚沅音的情况,得到了“四姑娘哭晕在祠堂”这个令人满意的情报不说,这个老滑头还被一肚子火气无处撒的李嬷嬷在屁股上狠踹了一脚,可谓大快人心。
我在宫里替你战战兢兢地应付老哥,你倒是在这儿过得够逍遥自在。楚清音慨叹了一声这就是命,给自己重新梳了个漂亮的发式,又对着镜子美美打扮了一番,出屋等着开饭去了。
而此时在襄王府,秦景阳也已经将白天楚清音所经历的事情了解了一遍。孟煦插手刺杀一事多少有些令他意外,但是再仔细想想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大周皇族这几代人丁单薄,又兼内斗频频,毫不惭愧地说,他秦景阳如今便是宗室当中的顶梁柱,地位无可替代。他若死了,大周必定内乱,南梁恰好乘虚而入,坐收渔翁之利。
两国之间可以因为时机未到而暂且休兵,维持虚假的和平,但百多年来彼此征伐而结下的血仇,却不是一纸盟约便可消弭的。同样,肆无忌惮的掠夺,终究要比需要付出不菲代价的贸易来得痛快。若是南梁国内出现了类似的状况,将心比心,秦景阳觉得自己恐怕也会忍不住出手。
不管怎么说,防范势在必行。虽然秦玉昭从头发丝到脚尖都令人生厌,但毕竟还算靠谱,仅仅保持公事上的交流尚在他的忍受范围之内。更何况如今白天行动的都是楚清音,那个讨厌鬼总不至于大晚上跑过来打扰自己的清静。想到这一茬秦景阳顿时心情畅快不少,第一次觉得这灵魂转换也是有些好处的。
当然,荥阳郡王还是楚二姑娘的亲姐夫这件事,暂时已被襄王殿下抛到了脑后。
其余事情都没什么值得特别在意的。徐元朗的咄咄逼人,皇兄的隐隐忌惮,这些都在秦景阳的预料之内。与程徽交代了一番向南梁派出密探的事宜后,他的思绪便转向了最关乎切身利益的那件事——与楚清音见面。
“不知道那女人是怎么想的,不过你的主意,本王倒是觉得不错。”他对程徽道,“借助婧妹的名义打掩护,邀请包括楚清音在内的一干京城贵女,正好也可掩人耳目。”
得到了上司的肯定,程徽唯有苦笑。他是个聪明人,自己关在房里琢磨一下午后,已经明白了为什么楚清音会在听见这个提议后默然不语。但现在后悔已经晚了,他只能做出为难的表情说道:“话虽如此,但王爷与楚二姑娘私下见面,毕竟与礼不合。只要王爷开口,苏姑娘必定会帮忙,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可王爷也该想一个合适的由头才是。”
“这个好办。”秦景阳却好似成竹在胸,“一会儿用过了晚饭,便叫婧妹过来吧。”
饭后,苏婧柔很快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