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送的礼物, 像是镣铐,像是狗链子。
暗处站着两个人的安全通道清冷而寂静。
其实因为白寻音不能说话,只能信息交流的原因, 两个人以前在这个‘秘密基地’偷偷摸摸呆在一起的时候, 也是十分安静的, 只偶尔有喻落吟轻声的笑。
只是那个时候安静也浮动着一股子甜蜜的气息, 不像现在——气氛凝滞的几乎成冰, 压抑烦闷。
喻落吟狭长清澈的凤眸在听到白寻音说‘赌约’两个字时划过一丝错愕, 随后变若无其事的湮没下去,只留漠然。
他仔细看着眼前的姑娘,小小白白的一张脸, 茶色的双眸闪着倔强的光,精巧柔和的下颌线都紧了起来。
炫目又......让人觉得玩味,原来她是因为这个生气, 说分手。
原来她并不是表面那么无动于衷,还是因为他在生气。
喻落吟并没有被人发现后的心虚愧疚感, 凤眸平静无波, 唇角甚至牵起一丝近乎愉悦的弧度:“原来你知道了?什么时候?”
白寻音因为他的态度愣了一下。
“唔, 我想想,你是放假那天开始不理我的,放假那天......”喻落吟回忆了一下,恍然大悟:“你去学校后楼了?”
即便已经想到了以喻落吟的态度和性格就算知道了真相也不会怎么样,但看到他真的这么无动于衷,还是忍不住一阵血气上涌。
白寻音本就白皙的巴掌脸更苍白了几分。
“你就是因为这个要分手?”男人看着她苍白的模样,慢慢的笑了起来:“我不否认是有这个赌约, 我也是因为这个接近你的, 但我没打算让你知道这些, 和他们说明了那些玩笑话的赌约到此为止,我们不就和真的交往是一样的么?”
喻落吟不懂白寻音因为什么生气。
那天在后教学楼里,他之所以会和黎渊他们说那些话,也是因为不想再继续披着这个‘赌约’的由头和白寻音继续发展下去了——但并不代表不想继续发展。
非但不是不想,而是喻落吟想要和那个几个人说清楚,让他们闭紧自己的嘴,清了赌约,然后‘正式’和白寻音交往。
他不担心他们三个人会说出去,但就是不想顶着这个由头继续下去了而已。
因为喻落吟虽然面上嘴硬,但每每和白寻音在一起,稍微有点‘越界逾矩’的动作时,心里其实也觉得有点别扭。
每次有些控制不住想亲一下她的时候,喻落吟心里总会不合时宜的想起那个赌约。
仿佛赌约这个还并未解决的事情在头顶上压着,就像一把悬而未决的刀。
就像人类的劣根性在作祟一样,喻落吟不想再白寻音面前示弱,表现出来自己有错,但他并不是完全理直气壮的。
他只是固执的认为如果白寻音不知道,完全就可以当做没这个赌约的发生。
喻落吟知道自己还是会好好的用对待女朋友的态度对待白寻音,却固执的不愿意认错。
只是少女并不愿意接受这种午夜梦回时才会偶然心虚一下的歉意。
白寻音只看到了喻落吟表面的一身清冷,高高在上。
玩笑话的赌约,真正的交往......他真的说的出口。
白寻音身侧的手指不自觉的攥紧,白皙的手背青筋毕露。
自从白鸿盛出事成为了‘无行为能力人’之后,白寻音就习惯收敛自己,不把情绪表露在外,无论是开心还是难过,还有怒气。
但那是没遇到过喻落吟。
她简直是想不通自己做错过什么事才能遭受喻落吟这个‘报应’。
对于自己做过的事情,说过的混账话,居然能这么理直气壮。
一个赌约而已,她不知道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白寻音真的感觉自己心脏缩紧的难受。
可这种难受在喻落吟看起来多半是无病呻吟的,甚至是没事找事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心理状态来看待他,甚至是后来接受的他的。
想想就可笑,在之前那段时间里,白寻音曾经不切实际的幻想过——喻落吟是她的救赎。
几乎所有人的梦想肯喜欢她,肯主动追她,怎么看都是她捡到的运气,一辈子只能遇到一次的‘偶然’才对,就连白寻音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
喻落吟多么耀眼啊,就像一颗星星坠落在她身边蒙尘一样,怎么都不匹配,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而现在,白寻音不想要这颗星星了。
喻落吟于她而言,一开始是如梦如幻的撞大运,现如今才是真正的揭开表面后黑漆漆的现实。
这‘福气’她不要了。
深吸一口气,白寻音松开自己握的发麻的手,忽略内心呼啸的苍凉感,冷冷的看向喻落吟。
随后一语不发的,转身就走。说再多也没什么用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白寻音。”喻落吟微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低沉清冽,带着明显的不悦和一丝隐隐的警告:“我没同意分手。”
白寻音停下脚步,脊背僵直。
有条不紊的脚步声渐渐走进,喻落吟高瘦的身影挡在她面前,像黑沉沉的乌云。
“我没同意。”喻落吟又重复了一遍,垂眸定定的看着低头站在他胸口低头的女孩:“听懂了么?”
白寻音忍无可忍的推开他,手下用力,猝不及防间竟然把喻落吟推的一个趔趄,撞到一旁冰冷的墙面上。
她趁着这个空当推开安全通道沉重的铁门,咣当的响动中连忙跑走。
她搞不懂喻落吟是什么意思,心里真的有种崩溃的感觉。
明明是一个赌约,他为什么还执着于跟她一个‘虚有其表’的关系?
脑子里不受控制的‘嗡嗡’作响,好像千百万只蜜蜂在盘桓旋转,白寻音抓着走廊栏杆的手指不自觉的用力发白。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才强制性的让她暂时清醒,脚步微乱的回到教室。
喻落吟已经回来了,正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见到白寻音回来抬起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不放。
后者感知到了这□□裸的目光,硬着头皮回了座位——随后一节课都不可避免的有些心不在焉,好在从来不会有老师提问她。
从来不会有人……提问。
白寻音苦笑,从躁郁的情绪里抽身想到这一点,不由得有些自嘲。
现在从一场甜蜜的陷阱里脱身,她才发觉以前的自己有多么自作多情。
她是个残疾人,是个哑巴,整个学校里除了阿莫,从学生到老师都不待见她,喻落吟是被宠惯了的孩子,被捧在掌心,怎么会真的喜欢她呢?
实际上还是怪自己看不透,自视甚高。
她还以为自己是以前的那个白寻音呢。
以前白鸿盛还在的时候,那个白寻音家境优渥,优雅娴静,从小被当做掌上明珠被捧着长大,被谁喜欢都不足为惧。
从小学到初中,白寻音收获的最多的词汇就是‘羡慕’。
太多人羡慕她的家庭,长相,学习,白寻音没有大小姐脾气,每次都是从善如流的应对——只是她没想到幸福也有保质期和上限的,过了头,就像一阵风一样都不在了。
初三那年的意外,让以前的白寻音不复存在。
现在的她,是一个残疾人。
无论多么好看的残疾人都比不上健康的普通人,现在的她,自卑,懦弱,不讨人喜欢。
心存幻想的话,只会活该被人耍着玩。
所以白寻音之前说的是心里话,她不会再相信喻落吟,哪怕后者意味不明的不答应分手,她也不会再自作多情的认为那是喜欢,不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