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1 / 2)

“我想知道,侯爷会告诉我吗?”

“你如果相问,我自会告诉你,你确定自己想听吗?”

这人有病,有话就说有屁快话,兜圈子吊着人玩很有意思吗?分明是他自己想说,硬要等她开口相求。她偏不如他所愿,憋死他。

她不说话,季元欻冷色越发冰冷。

“你可还记得先前我提起过曾经被人收留过的事情吗?”

“记得。”

“呵…那个收留我的人就是你的外祖父,忠勇侯君临渊。”

明语看着他,似乎恍然大悟。

她的表情取悦了他,他眼里的戾气尽散,唇角微微勾起似乎是在回忆,又似乎是在缅怀。那种大仇得报的傲然与蔑视渐现,眼神朝她睨视过来。

“你君家…”

“我君家收留了你,你便是挨过饿受过欺,可你仍然活着。如今你贵为侯爷,大权在握高高在上。可我的家人呢?他们都死了,为什么?”

她突然截断他的话,反过来质问他。

他目光冷凝,紧抿着唇极为不悦。

“为什么?自是得到应有的报应。”

“报应?你说是报应?没错,确实是报应。错就错在我外祖父不应该多管闲事,不应该冒着被你的仇家记恨的风险收留了你。如果我猜得没错,昨天那个自称是我二姨的人就是偷偷接济你的人吧。还真是好人没好报,坏人遗千年。”

“你敢说他们是好人?”

明语有什么不敢说的,君湘湘的父亲做好事不求回报也就算了。为了不让皇帝生疑,他对季元欻并不好,甚至还让自己的女儿儿子时不时假装去欺负一下。

他人都死了,还被扣上恶人的帽子。她身为他的后人,难道不应该替他辩解一二吗?

“他们自是好人,举全家之力冒死收留侯爷,到头来家破人亡。侯爷说他们是报应,却从未想过我外祖父收留你后,必会被你的仇家盯上,对方痛恨我外祖父多管闲事,明着不能动我的家人,暗地底难道不敢动吗?”

季元欻心头一震,瞳孔猛缩,捏着茶盏的手关节泛白。

“这些都是你自己猜的,证据何在?”

明语苦笑,“侯爷当知,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有证据。有时候事实就是最好的证据,我家人死光是事实,有人得利是事实,这难道还不够吗?”

没错,有些事情并不需要证据。

季家当年的事,就是最好的例子。

屋内陷入死一样的寂静,外面轻微的走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季元欻觉得今天的地笼烧得一点都都不旺,自入冬以来他头一回觉得冷。

那种从骨缝里滋生的冷,钻进每一个毛孔中。

他在害怕。

害怕她说的是真的,害怕自己是错的。

多少次生死一线,多少次黄泉回魂,他怎么会不知人情冷暖炎凉薄幸。正是因为知道这世间于他而言太过冰冷,所以别人给予他的一分好他都愿意十分报还。

他记得父亲说过的话,父亲一生为人义气知己遍朝野。但真论生死过命之交,唯有君临渊和顾伯伯。当年季家出事时,君临渊曾在朝堂之上替父亲据理力争,他以为那是对方故意做给世人看的。

君临渊育一女一子,女儿君湘湘自幼与楚国公府的大公子定过亲,在世人口中君湘湘大方得体明朗端庄。他的儿子君风纪亦是京中世家公子中受称赞的神童,小小年纪便已崭露头角初现峥嵘。

后来君风纪失足落水而亡,君夫人悲痛不起缠绵病榻,不到一个月就撒手人寰。她一死,君临渊意志消沉终日浑浑噩噩,那段时日里君湘湘也出了事,被人发现与府中侍卫有苟且被君家老二做主逐出家门。

最后君临渊死了,死在一个丫头的房间里。

至此,这一家人都死了。他以为那是报应,现在有人告诉他,是因为他之故,君家才会家破人亡。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难道他的恨都是错的?

第7章 转变

屋内突然没了声音,燕执大着胆子朝里看一眼,只见侯爷坐着面沉如水。那女子脊背挺得笔直,青灰色淄衣洗得都些发白,肥大且臃肿,却无损她的风姿。

那手肘处,可见一块巴掌大的深色补丁,下摆处也有一块。

这样颜色绝佳的女子,若是忠勇侯没死,合该是华服珠翠环佩满身被人拥簇着。而不是寒风料峭中一身单薄的淄衣连御寒都堪称勉强。

他记得那夜的她,孤俏如一弯新月。

侯爷的心思,他不敢妄猜。他跟随侯爷多年,从未见过有女子敢在侯爷面前如此放肆,更没有见过与侯爷争执的人能毫发无伤。或许侯爷自己都不知道对她的另眼相看,再三容忍着对方和自己针锋相对。

死寂持续了约有一刻钟,那种令人喘上不气的窒息感重新沉沉压过来。明语努力维护着自己的气息,不想让季元欻听出自己的紊乱。

良久,那股窒息感渐散。

她看到他抬了眼眸望过来,幽深的瞳仁像暗黑的潭水,深且冷。如果说潭水有情绪,她觉得应该是死海扬波,暗涌翻腾。

“出去。”

终于不是滚而是平常的出去二字。

听到这二个字,燕执立马收回目光。

明语快步出了屋子,闻到外面新鲜冷冽的空气,顿觉呼吸顺畅起来。那堵在胸口的郁气随着之前说出的那翻话,消散了许多。

侯府唯有季元欻一个主子,府里的下人眼睛都盯着这个院子。她才将回到住处,情绪还没有缓过来,兰桂便已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