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夜行说完这句话后,老楚国公似乎呆了一下,然后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咳嗽完之后,脸色有些发胀,一双眼愤怒到差点凸出来。
“好…好,你多派些人过来…其它几房统统给我赶出去,让他们搬出国公府!”
他几乎是吼出最后那个字,吼完之后又是咳嗽。无论是谁,到了他这个地步,什么功名富贵什么儿子亲情统统都变得可有可无,他只想活命。
老二说得没错,那些人一定不愿意看到老二成亲。只要他一死,老二不仅要守孝还在丁忧,多则三年少则一年。
他不再相信夫妻情义,也不相信什么父子之亲,所有的柔情似水所有的孝顺恭敬到头来为的都是权力和富贵。
如果说现在还有人盼望他活着,他相信一定是老二。
老二才当上国公,还未娶妻。一旦他去世,吃亏的是老二,所以知道唯有老二是儿子中最不想他死的人。
至于老大老三,怕是巴不得他早死吧。
等楚夜行离开后,他让自己的心腹去冷香院送药,那药堪比剧毒,服用后令人痛不欲生却求死不能。
事到如今,什么情情爱爱都是过往云烟。他一想到那个女子这些年来在他面前笑靥如花温柔小意,背后是慢刀子割肉要他的命,他就不寒而栗恨意滔天。
死,都有些便宜她了。
他余威尚在,又是父亲,他的命令无人能违。
四房楚夜乔和华氏夫妇二人倒是很欢喜,搬出去后虽说不能再自称国公府的人,但总算是能当家作主。且国公府这边和他们关系亲近,他们也不怕和二房疏远。
华氏拉着明语的手,好一番感慨,再三邀请她以后要常去玩。明语自是应下,也表示让她有空多回国公府看看。
大房没有主母,楚夜舟是个要面子的人,撒泼耍赖这样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三房就不同了,小冷氏不愿意搬,大吵大闹。最后还是楚老国公身边的心腹过来传话,说要是谁敢再闹,直接逐出家门,不许带走国公府的任何东西。
小冷氏这才吓住,不敢再闹,只把二房恨得要死。
明语不知道老渣男为什么突然来这一出,不过此事对他们二房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那几房搬出去后,国公府就清静了。
爹和娘的婚期已定,就在十日后。时间是赶了些,不过大家心知肚明,此事宜早不宜迟,连宫里的柳皇后都发了话。
大婚前六天,永王登门。
永王是锦城公主的胞弟,他此番上门既代表皇室,又代表他自己。他身边陪同的不是别人,正是有些日子没见的季元欻。
永王本身带着一种兵痞之色,说话也比较直接。明语作为晚辈,也就不用讲什么男女大妨。在永王的强烈要求下,她只能称对方为舅舅。
她眼角余光扫到永王身边的男人,好像在自己叫永王舅舅的时候,他的表情有些微妙。在她看过去时,他恰好看过来,眼神有些…吓人。
这样的眼神,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下意识地低着头,视线不免看到自己的身材。前些日子裁制春衫时,金秋还说尺寸要改。近些日子,她不光长高了一些,某些地方也发育了不少。这几天,她自己都感觉上衣有些紧。若不是马上要换春衫,只怕冬衣就快穿不成了。
难道死男人也注意到了?
色胚子!
下流!
老不正经的!
心里啐完后,她感觉有些不太好。她是不是想多了?要是被人知道,她的脸都要丢完了。什么不好想,偏把他的目光想成有色的光。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那就是一个不举的男人。
她觉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于是眼观鼻鼻观心,乖巧地站着不动,静静地听着大人们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没忍住偷偷瞄一眼时,又撞进那幽深略露骨的眼神中。
这一次,她没法再安慰自己。
死男人……
他的眼神真的有颜色。
颜色虽然是黑色,但那种黑比黄更可怕,像要吃人似的。她的心“咚咚”跳着,一遍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她就是自己吓自己。
死男人心有白月光,怎么会看中别人?
再次偷偷看去,他神态如常并无异样。她深吸一口气,慢慢放下心来。真是吓死人了,幸好是自己眼花看错。
贵客上门,卢氏很高兴。明儿落水一事不宜声张,她一直没找到机会答谢季元欻对自家孙女的救命之恩,此次倒是可以借机表达。
两位贵客被留饭,宾主相谈甚欢。
明语一看自家祖母对姓季的热情劲,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这男人抢的是她的功劳,还在他们全家人感谢。他倒是不心虚,还一脸的坦然,脸皮可真够厚的。
她是未出阁的女子,男人的席面她是不会去的。她请示祖母后去后厨帮忙,严格把关着送到前院的饭菜。
因为要照顾到几人的口味,菜式有重口的,也有淡口的。其中还有几样颇费功夫的菜,是她亲自掌厨的。她告诉自己,她可不是为了姓季的,而是为了新认的舅舅。
季元欻嘴刁,一尝就尝了出来。他心里泛起莫名的情愫,带着不为人知的窃喜,不动声色地盯着那几道菜吃。
眼看着席面进行到一大半,该准备的都没有什么遗漏,该交待的都交待好,明语这才净过手离开厨房。正走出园子要过月洞门的时候,便听到一声熟悉的轻咳从另一边传来。
她连忙停下来,隐在墙边。
“侯爷。”
季元欻在墙的另一边,他听到她的声音立马想象出她此时的样子。别听她的声音恭敬有礼,他敢保证她的眼中肯定没有半分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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