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子微微晃了晃,感到有些头重脚轻。
景旭师兄悄悄在背后扶住了我。
殿门口的人在刺眼的天光里面目有些模糊,他一步步走近,穿过逐渐寂静下来群仙,一步步走向我。
风尘仆仆,瘦了一圈。
眉目却如我梦中一般刻骨,望一眼,便是此生渡不过的劫。
我不语,只怕开口便是前功尽弃。
景旭亦不语,只怕开口便是覆水难收。
星沉目光在我与景旭师兄身上茫然游移,半晌才做梦一般问道:“这是做什么?”
我无言以对,景旭师兄扶在我背上的手轻轻在抖。
帝后突然出声,满面春风的笑道:“你回来的正好,赶上你兄长和娉娉仙子定亲的大礼。”
星沉好似被魇在了一个可笑的梦里,满眼都是荒诞不经,他一把抓起我的手,转身就往殿外走。
我不动,但也没有力气挣脱,被星沉牵着向前趔趄了一步,一只手忽然落在我腕子上,帮我从他手中挣脱了出来。
星沉转过身,怔怔看着景旭师兄紧紧握在我腕子上的手,半晌才喃喃叫了一声:“哥……”
他看向我,目光仍是醒不来一般,轻声说道:“跟我走,听话。”
我面无表情的慢慢摇了摇头,向景旭师兄身后退了一步。
四下窃窃私语声渐渐响起,帝后虽对星沉失魂落魄的样子甘之如饴,却也开始觉得不妥,她突然冷冷开口说道:“星沉,今日是你兄长的喜日,你不要在这里胡闹。”
星沉目光却只落在我一个人脸上,依旧轻声问我:“你与他是怎么回事?”
烟罗轻纱遮住了我微微泛白的指节,我面无表情,淡淡的说:“便是你眼前所见这回事。”
轻飘飘的话一出口,星沉好似当头挨了一闷棍,整个人更懵了,他喃喃问:“那你与我又算怎么回事?”
我垂下眼睛,淡淡的说:“没怎么回事,师兄,从前是你想多了……”
后来,我不知星沉怎样转身离开的,也不知帝后笑吟吟的对我说了些什么……
我只乖顺的点头,唇畔挂着一丝滴水不漏的浅浅笑容,像个牵线木偶一般跟在景旭师兄身后,直到最后回了景旭师兄的寝殿里,坐在了温暖的软塌上……
春色满园关不住……
我起身走过去,掩上两扇静静开着的小轩窗……
转身走到榻前,坐回到如水般沉静的幽暗里……
殿门轻响,接着是景旭师兄日渐熟悉的脚步声。
他走到我身边,在榻前蹲下,轻声问我想不想见一见他。
我摇摇头,最好此生再不见了。
景旭师兄在榻前席地而坐,一言不发的在幽暗的房间里默默陪着我,抑或是找一丝无需言语的支撑和安慰。
我心中荒野万里,只有一丝怪诞的风拂过。
记得初见景旭师兄时,是在师父的霜花殿里,他一袭白衣胜雪,陌生而遥远。
直到今时今日,眼前垂头静静坐在地上的人,依旧陌生而遥远。
但却是此刻唯一与我心有灵犀的人。
一场春雨过后,房前规规矩矩的园圃里忽而冒出几朵小野花。
我蹲在花圃边仔细看了看,是几朵浅粉和青蓝间杂的喇叭花,在满园名贵的群芳间显得颇是珍贵。
从前在晨钟峰上时,漫山遍野开着这样的野花,有一次我被如梦扑倒在草丛里,滚了一头一身的喇叭花,刺针草……
跟个刺猬一般回到院子里,星沉一边幸灾乐祸的嘲笑我,一边伸手帮我摘去头发里的刺,只剩一朵仰面朝天的喇叭花……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听到声音的刹那,不由自主站了起来,却不敢回头去看。
脚步声还是渐渐近了,最后停在了我身边。
我没有忍住,还是转过头看向了他。
短短三两日,他似乎比刚刚回来时更清瘦了……
却仍是四千年一见的美男子……
我淡淡垂眸,“师兄来这里不知有何事?”
星沉深深看着我,声音刻制而疏远,“我来找兄长……”
哦……来找景旭师兄的啊……
你抱抱我……
我心中无端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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