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鸾却根本不听她说,重新扑过来将薛翃紧紧抱住:“我不走,我要跟你在一起,我要跟和玉在一起!”
宝鸾起初还是颤抖着小声的,说到最后一句,已经是无法遏制地放声尖叫起来,好像是怕薛翃会将自己推开一样。
门口处,季骁跟几名镇抚司侍卫闻声,纷纷走了出来。
薛翃忙抬手安抚宝鸾,一边竭力忍着眼中的泪。
薛翃虽然猜到宝鸾可能会有些麻烦,但没想到宝鸾年纪小小,脾气却如此倔强。
她看出薛翃想把自己一个人送走的意图,便戒备起来,一直紧紧地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起初因为出宫时候的狂喜此刻已经荡然无存,宝鸾如临大敌的,时不时转头打量周围,好像随时都会有什么不速之客出现似的。
薛翃本想好生劝她,可是宝鸾什么都不肯听,眼见时辰不早,季骁跟宫内的随行太监已经过来催了两次。
薛翃心中暗暗焦急,终于她摁着宝鸾的肩头蹲了下来:“你听我说,接下来,宫内会有很大的危险,若是弄不好,会……像是先前你、你母后那样的下场,你难道也要回宫吗?”
宝鸾望着薛翃,然后点了点头:“我要回去,我只要跟你在一起,就算是死也不怕。”
薛翃闭上双眼,泪一涌而出。
宝鸾将她的泪擦去,自己却含泪轻声说:“我不想跟你分开。”
薛翃忍无可忍地张手,将女孩子紧紧地抱入怀中:“我也不想跟宝鸾分开。”
***
在回宫的路上,薛翃命转道,往高府走了一趟。
这几日时气不佳,高彦秋偶感风寒,卧病在家。
听说薛翃回来探望,高尚书心中感慨万分。
此刻他已经改变了当初对于自己这孙女儿的偏见,但是……却又处于本能的亲热不起来。
于是只撑着起身,叫侍婢更衣。
今日恰虞太舒来探望,两人才说了几句话。
虞太舒道:“您老何必再起身,和玉仙长医术最佳,也许是听说您老人家病着,所以特意回来。”
高彦秋道:“你说的她真如神仙一样了。”话虽如此说,面上却只是随和地一笑,又道:“你难道没听说,近来宫内不太平呢,倒不知往后的局势如何。”
虞太舒道:“新入阁的沈随是个聪明人,皇上也对颜家生了龃龉,颜家最后的指望,便只有太后了,太后的病来的蹊跷,等见了和玉仙长再仔细询问询问罢了。”
高彦秋点头:“唉,都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如今才只三年,薛家的案子竟然又翻了过来,只希望我这条老命,能够活着看到他颜家从云端落到泥里,我才肯瞑目呢。”
虞太舒笑道:“老师何必说这些颓丧的话。”
当下虞太舒扶着高彦秋来到外间,暂时歇了会儿,虞太舒道:“我先回避。”
高彦秋制止了:“不用,你就在这里罢了。听说同来的还有公主,不必那样避嫌。咱们先去迎驾吧。”
当下高彦秋走了出来,来至堂下,阖府拜见公主。
宝鸾在薛翃面前,是一派女孩儿情形,但是此刻,却气定神闲的,大有章法,道:“各位快快平身,我年纪还小,当不起。”于是叫太监们扶了起身。
高家老夫人见了孙女儿,自更有一番喜欢,只是碍于公主在旁边,不敢过分亲热。
高彦秋因为有正事,便使了个眼色给儿子,高孺上前,安抚了老人家先行入内。
不多会儿,堂上只剩下了高彦秋,虞太舒,薛翃跟宝鸾。
薛翃见高彦秋双眼发红,喘息过重,知是有些内热,便上前给他诊脉,又说了一副药方。
宝鸾默默记在心里,对高彦秋道:“高尚书,听说你的字写得最好,我说给你,你快写出来叫人去抓药可好?”
高彦秋又是意外,又有些惊奇:“公主记得?好啊。请殿下随我到里间。”于是引了宝鸾公主,到了里头,让侍女研磨。
这会儿外间,虞太舒跟薛翃对面而坐,两人彼此相看了会儿,虞太舒低声道:“为什么公主没走?”
薛翃说道:“她不愿意离开我。”
虞太舒微微一笑:“当初我就说不行。”
薛翃低头:“我没想到,她这样固执。”
虞太舒道:“公主毕竟是皇上跟纯愍皇后的女儿。当然有自己的脾气。”
这会儿里间传来宝鸾念药名的声音:“防风一两要去掉芦头,小荆子一两,栀子仁一两,枸杞子一两要微炒过,甘草半两……”不疾不徐,吐字清晰。
薛翃心中百感交集,眼眶又微微湿润了。
“你……”突然听虞太舒说道:“是和玉吗?”
薛翃一怔,抬头望着他。
目光相对,虞太舒道:“或者……你是如雪吗?”
里头好像十分热闹,高彦秋在夸宝鸾:“公主殿下,您的记性可真是过人啊,简直让老夫惭愧。”
但外间却静的异常。
终于,薛翃回答:“我不是。”
虞太舒一点儿讶异之色都没有,只仍是目无波澜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