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翃见状上前,为庄妃在穴道旁侧轻轻按揉推拿,不多会儿,流出的血的颜色突然变浅了好些。
但庄妃却仍是没有醒来,几个太医围在旁边,脸色渐渐地有些不好,突然一人惊道:“娘娘的嘴角……”
大家忙看去,却见从庄妃的嘴角缓缓流出一丝血渍。
正嘉走到薛翃身后,目睹这般情形,一时也惊住了。
永福宫很快得知了含章宫发生的事。
任凭是西华在旁边安抚,太后却再也无法按捺胸中惊怒之气,便命人来请正嘉前往。
正嘉来至永福宫的时候,入内却见太后握着西华的手,隐隐地正说:“这还有什么可说的?眼见她要把庄妃治死了,若是这回不是先给庄妃看,此刻生死不知的应该又是哀家了。这样的人,皇帝还护着……民间常说‘有了媳妇忘了娘’,如今她什么身份都没有,皇帝就不念哀家了。”
说着就垂了泪。
正嘉咳嗽了声,上前道:“太后可好些了吗?”
颜太后听见他的声音,道:“皇帝来了,哀家这幅模样,哪里还能好的起来。”她转头寻找皇帝的方向:“听说你叫和玉去给庄妃看过了?怎么样,庄妃可好了吗?”
正嘉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庄妃躺了几天,自然不能着急,要慢慢恢复的。”
太后笑道:“皇帝也是睿智,说的滴水不漏。幸而庄妃还有一口气,若是立刻死了呢?皇帝是不是该说她中毒太深,无力回天?”
正嘉挑了挑眉:“太后……”
颜太后松开西华的手,道:“皇帝,你过来我面前说话。”
正嘉只好走到她身边,太后的手抖个不停,想要握住他似的,正嘉只得把手握了过去:“朕在这里。”
太后一把握紧正嘉的手:“皇上还能来看我,哀家心里略有些欣慰,毕竟你还没完全把哀家抛在脑后。”
正嘉的眼中也流露一丝孺慕之意:“太后如何这样说,让朕无地自处。”
“你如何对哀家,哀家都不怪你,”因看不见,太后的眼睛便只盯着别处,“你毕竟是哀家的儿子,为了儿孙,做母亲的人怎么都能使得,但是身为人母,容不得自己的儿子给别人玩弄在股掌之上。”
正嘉当然明白她的意思,皱着眉心沉声说道:“朕明白,太后,不必多虑。”
“你宠爱她,纵容她,给她荣华富贵,或者名分皆可以,但是你不能为了一个女人,乱了纲常国本,”太后缓缓说道:“哀家本来是相信你的,相信你心里有数,但是皇帝,也许连你自己都没发觉,你对她宠爱太过了。太过了。”
正嘉无言。太后声音带些悲愤,道:“以前,若是有人敢这么对哀家,你早就命人拖出去打死了。但是现在呢,她就差举着毒/药让哀家喝下,你却仍觉着她是清白无辜的。你相信她而不信自己的母亲,哀家……就算是死也不能瞑目。”
太后说到这里,泪潸然而下。
正嘉红了双眼:“太后……太后切勿这样伤感。朕并没有不信太后之意。”
太后道:“你若是相信哀家,若是还有一点孝心,你便应允哀家,立刻把那个人处死!哀家不想再看见她!”
正嘉眉心紧皱,在他身后的西华闻言,也暗暗地握紧了双手。
太后听不见皇帝的回答,满面痛楚,泪从双眼中滚落,她哽咽道:“怎么了,皇帝,你还是舍不得吗?让你在那个女人跟哀家之间选择,你还是,想要护着她吗?”
突然就在这时候,外头是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郑谷的声音,带些激动,道:“皇上,庄妃娘娘醒了。”
这一句话犹如黑暗中的曙光,把皇帝从无边的重压之下解放了出来。
“醒了?”皇帝回头,“太医怎么说?”
郑谷道:“太医们说,娘娘身上的毒已经散了大半儿,而且眼睛也好好的,可见和玉仙长的法子是对的。只不过因为娘娘先前中毒太深日子太久了,所以恢复需要一段时间。”
此刻太后的手微微松动,正嘉顺势起身,皇帝的眼中透出喜色:“这样就好。若是如此法子,只怕太后也能即刻痊愈。”
颜太后嘴唇微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显然让她非常的恼怒。差一点……皇帝就可以被她推动了,只差一点!
太后道:“皇帝,她的医术自然是高明的,但是,那九仙薯蓣煎里的毒,却是从哪里来的?”
正嘉不语,却是郑谷又小声说道:“皇上,庄妃娘娘那边儿,似乎有话要跟皇上说。”
正嘉道:“太后,朕去看看庄妃的情形,总之,毒要追查,但最要紧的是太后的身体。您放心,您方才说的话,朕也都记下了。”
太后仿佛还没反应过来,只道:“去吧。”
当下正嘉复来到了含章宫,庄妃喝了汤药,正在缓和养神,身边是嬷嬷们抱了三皇子。
庄妃见正嘉来到,便要起身行礼,怎奈周身无力。嬷嬷们行了礼,先退了出去。
正嘉制止了她,便问:“你好些了?”
庄妃点头:“臣妾失礼了,皇上,臣妾原本浑浑噩噩,醒来后听太医们说起,竟怀疑是那九仙薯蓣煎的问题,臣妾觉着诧异,因为臣妾、臣妾另有一件事想告知皇上。”
“哦?”
庄妃道:“那方子是道家良方,是经过效验的,绝不会有差,不然的话,和玉仙长明目张胆地拿了出来,谋害之心岂不是人人皆知了?这是一件,另外还有一件,早在臣妾想要调制这九仙薯蓣煎的时候,因为要用器皿,便叫人从司库取了一些瓷瓶过来,只是要用的时候,突然宁妃发现,这些瓷瓶是釉中彩,只怕那彩釉跟药汤之间合在一起,天长日久的不好。于是臣妾才另换了白瓷瓶。”
庄妃说到这里,微微气喘,又停了停,才继续说道:“后来太后尝过觉着甚好,也要调制此物,本来臣妾想继续孝敬的,太后只说自己宫内弄得才舒心,于是臣妾便并照了太后的吩咐,只因为想起了釉中彩的事,便叮嘱了永福宫的嬷嬷,叫别用那种瓶子,免得药汤跟彩釉混合有些不妥当。”
正嘉听到这里,回头看向郑谷:“永福宫的药瓶是什么样的?”
郑谷道:“奴婢看了一眼,的确是釉中彩。”
庄妃咳嗽了两声,诧异道:“臣妾明明仔细叮嘱过了,怎么居然还拿了这种药瓶呢?皇上,臣妾看一定是药瓶的缘故。”
正嘉心思转动甚快,即刻问道:“如果永福宫是药瓶的缘故,那你这里却是没有用釉中彩,你却怎么也中毒病倒了呢?”
庄妃茫然道:“臣妾、臣妾也不知道……”
正嘉道:“你说是宁妃提醒了你?那么,永福宫后来又用那种釉中彩,你跟宁妃协理六宫的事,难道她竟没有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