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言有理!
面对这么一句话,众人全都愣住了。朱厚照险些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差点张口就要嚷嚷,结果还是一旁的刘瑾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这才让素来冲动的小太子硬生生忍住了。而那边厢的六位大佬也是始料未及,然而他们终究城府深沉,趁此机会,作为兵部尚书的刘大夏索姓出列一步向上拱了拱手道:“皇上,既如此,还请收回成命!”
宝座上的弘治皇帝没理会刘大夏的陈词,而是盯着徐勋看了好一会儿。见直起腰的徐勋赫然满脸镇静,他刚刚生出的那一丝愠怒顿时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好奇。当下他就摆了摆手,随即温言问道:“徐勋,接下去说。”
“是。”见弘治皇帝并未因此大怒,徐勋顿时心下笃定了些,也不去看满脸焦躁的朱厚照,不慌不忙地说,“京卫之中,上直卫二十有六,轮番上直宿卫皇城,各有钱粮,各有主官,府军前卫就在其中。微臣年轻资浅,若是从府军前卫年少正军中遴选人,他们哪怕年轻,可其中不少都是自小就袭了正军名分在军中的,难免弹压不住。而且,他们平曰都有自己的艹练之法,万一觉得微臣的法子不合法度,说不定要生事。哪怕是区区五百人进驻西苑,也易惹麻烦。所以,臣请皇上许臣挑选年少军余五百,支以三个月钱粮,三个月之后若不成军,则将他们遣散回家,仍是军余。若是三月之后能够成军,则以他们为太子扈从!”
这前头那些理由众人听过就算了,可听到后头,不禁六位大臣悚然动容,就是皇帝也是满脸意外。至于刚刚心情跌落谷底的朱厚照则是立时眉飞色舞,攥紧了拳头兴奋得挥了两下的同时,嘴里也是脱口迸出了一个字。
“好!”
“厚照!”
弘治皇帝不悦地看了儿子一眼,见朱厚照赶紧恢复了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他不禁莞尔,但须臾就恢复了正襟危坐的帝王威严:“徐勋,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臣知道。”徐勋深深躬身,继而头也不抬地说,“臣蒙皇上信赖擢升指挥使,深知臣的年纪和资历不足以统领一卫,所以不敢要五百正军。所以,臣请试练五百军余,若是成了,则是太子之幸;若是不成,请皇上责臣无能之罪。”
“皇上,万万不可!”
刘大夏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对李东阳说过,既然马文升上书理论过徐勋的事,他就只当没这一回事了。这会儿他仍是比谁都嘴快,脱口而出一句反对,继而就斩钉截铁地说:“御苑重地,从来就没有练兵其中的道理!”
“刘尚书何出此言?先头皇上任我府军前卫指挥使,练兵五百的时候,亦是早就说了练兵西苑内校场,那时候刘尚书似乎并没有反对吧?”
那是因为老夫没看破你这小子的歼猾之心,否则旨意一到兵部,老夫早就驳回了!
刘大夏心中腹谤连连,但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当下就冷哼一声道:“老夫先前只是考虑不周!况且兵乃凶器,在御苑之中折腾这些成何体统,就是番邦外国,也要嘲笑了我大明没有规矩!太子乃国之储贰,若是沉迷于这些军伍小道,不免重蹈……”
徐勋很明白,自己要真的和这些积年人精似的大佬辩论,那只是自讨苦吃,因而就等着刘大夏把话题拐到朱厚照头上。此时逮着刘大夏说到此处突然一迟疑的当口,他知道刘大夏万万不可能说出重蹈英宗覆辙诸如此类的话,便突然接口道:“刘尚书所言不差,比起圣人儒学,军伍确实只是小道。但练兵的是我,不是太子殿下。就算太子殿下偶有前来观摩,须知太子乃是国之储君,不止是读书人的储君,也是军户的储君,天下万民的储君。只有知道兵事的凶险,将来才能知道用兵须当审慎,如此方才是天下万民之福!”
几十年的官当下来,刘大夏什么样的人都见过,那些年少激昂侃侃而谈的所谓天才神童,更是没少见。可他却是真没想到,早听说兴安伯世子并没有读过多少书,可论起理来却是一丁点都不输人。而且对方死抠着这些道理,他又不好举例太过,当下只能沉下脸说:“哪怕是五百军余,三个月粮饷开销仍不是一个小数目。不但兴师动众,一分一毫皆是民脂民膏,到时候你若是不成,不过折损颜面,而户部国库的银子岂不是白拨了?”
“有什么兴师动众的!”朱厚照一直在那忍忍忍,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一下子从弘治皇帝身边窜了出来,索姓就屈膝在父皇脚边跪了下来,“父皇,不就是三个月粮饷么!反正这些人将来是要扈从儿臣的,什么粮饷开销,索姓儿臣拿出来!”
刘大夏险些被朱厚照这两句话气得背过气去,立时恶狠狠地瞪了马文升一眼。见马文升丝毫没反应,他这才想起人背对着他,背后也没长眼睛,一时只能提高了声音说道:“而且,皇上明鉴,现如今诸科道言官正在弹劾徐勋挑唆太子,就是大臣遭弹劾也自当求去,更何况他一个微末小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