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了母后十几年?要不是你说你跟着母后十几年,朕倒忘了竟然还有这么长时间!”
随着这句话,一只手便拨开了帘子进了屋子来,不是朱厚照还有谁?
只见这位小皇帝头戴网巾,身穿石青色盘领窄袖的袍子,乍一看去仿佛寻常贵介子弟。他仿佛没意识到自己是不告自入,没好气地在贾世春面前一站,随即便冷笑道:“你当了十几年的坤宁宫管事牌子,单单是母后和几个女官的脂粉钱,你上下其手就搂了多少?你打着母后的旗号把你下头那几个干儿子干孙子塞到皇庄上头去作威作福,这可是有的……再有,你敢说先头寿宁侯闹出那么一场军需弊案,没有你的关联?朕倒还没找你算账,你还敢兴风作浪!”
朱厚照一口气把贾世春平常的劣迹揭了七八桩出来,若是别人在别的时间别的地点捅出这些,贾世春就是惊惧也只有限,可如今要命的是,竟然是小皇帝亲口一字一句说出来的!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朱厚照到最后竟然一口把寿宁侯张鹤龄的事情全都栽到了他的头上。于是,他就只见张太后的脸色阴转暴雨,那种爆发前的阴云密布看得他连牙齿都打起了寒战。
“太后,太后,不是……不是……”
“拖下去!先发落到更鼓房听处置!”
儿子的话和一个阉奴的话孰轻孰重,张太后当然分得清楚,更何况还牵涉到了自己的家里人,她这怒火自然冲散了她对贾世春那一丁点念旧。随着这一声,外头立时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内侍抢了进来,一个服侍贾世春的一边胳膊,就把完全瘫软的人给架了下去。也不知道是他们用了什么法子,贾世春只是微弱求饶了一句就再也没了声息。
这时候,先头得到容尚仪通风报信,得知自己看中的人险些就被贾世春设计让张太后塞给了徐勋,朱厚照这一腔恼火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自是神清气爽。他笑吟吟地向张太后行了个礼,起身之后见沈悦还跪在那儿,他正想本能地伸出手去拉人一把,结果就看见人抬起头来瞅了自己一眼,这到了嘴边的话立时变了一番模样。
“咦,这就是沈家小姐?”
跟着小皇帝进来的刘瑾忍不住肚子里暗笑不止,可见张太后点头替沈悦答了,接下来又多有维护之意,他不禁暗地里直纳罕,可紧跟着没多久,他这心思就转到了仁寿宫管事牌子的空缺上。今天贾世春是彻底栽了,这一次还真的是连战连捷,接下来可该是掀翻李荣了?
当贾世春被架出仁寿宫的消息传到司礼监之后,李荣一时恨得咬牙切齿。他虽也不待见这么一个草包,可这么一个人在张太后身边,终究能为他做不少事,更何况有些黑锅他早就准备让贾世春去背。如今猝不及防之下,他生怕贾世春开口牵连到自己,问明人被发落到了更鼓房,那是所有内官中头一等苦差,他就立时命人把杜锦召了来,一字一句地吩咐道:“去找个承乾宫的人对刘瑾言语几句,让他打发贾世春今夜上玄武门楼打更!”
尽管对于沈悦入宫颇有些担心,但想着该做的准备都已经做了,四面都有人接应,至不济朱厚照也不会让小丫头吃了亏去,徐勋也就放心地去了灵济胡同的西厂找谷大用商量事情。之前张婧璇那桩案子,他对寿宁侯夫人承诺绝不让更多人知情,却没瞒着谷大用。谷大用这西厂提督得知此事也是惊怒交加,一时下了死命令彻查,又对那斗笠男子严刑拷打,可正主儿没交待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反倒是信徒满京城的罗清给慧通带来了好信。
那个斗笠男子是个嗜赌如命好色如命的泼皮,就在不久之前,其一下子出手阔绰了起来。他曾经到金银铺兑了两锭黄金,而那黄金的成色,赫然是内库出品!
“就算不是李荣,这事儿也得栽到李荣他们几个头上!”谷大用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事情横竖不能公开,只要寿宁侯夫人认定了,李荣只能吃哑巴亏,曰后有的是他们的苦吃!”
徐勋想着那个擅闯东安门的王玺,西厂也不过仅仅是查出了几个同居人,交给刑部的焦芳一股脑儿杀了,居然并没有能够按照他的设想深挖出什么要紧人物来,这一次要还是按照谷大用这般说去处置,他倒不在乎构陷一个李荣,可这放跑了真凶,异曰会有什么麻烦,却是他不想看到的。他正要说话,外头突然传来了一个小太监的声音。
“谷公公!宫里传来消息,太后把仁寿宫管事牌子贾公公发落到更鼓房了!”
听到这话,徐勋也来不及去寻思这是不是沈悦入宫引起的,当即对谷大用说:“贾世春这人事小,可他却党附李荣,撬开他的嘴应该能得到些消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