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这时候还吹拉弹唱,分明是故意的!
早起钱宁来过一次,最后告了丘聚这么一回刁状,又和叶广扯上了关系,徐勋就已经记住了。而下午他和谷大用合谋唱了一回双簧,谷大用再次提醒了叶广的病,更是有了他此时此刻悄然来到这里的探望。然而,就在李逸风心急火燎赶到这儿来见他的时候,这声音突然响起,不管是不是巧合,这都算是撞在了他的枪口上。
“东厂好端端在这里买什么宅子?丘聚吃饱撑着了?”
李逸风见徐勋脸色阴沉沉的,问出来的话更是毫不客气,一时暗自庆幸隔壁那座院子里的家伙跋扈惯了,竟然正好撞在了徐勋亲自来的时候,而自己真的是一丝一毫都不曾设计过。于是,他一面虚手把徐勋往外请,一面低声说道:“这都是因为闲园红火的缘故……丘公公去年才掌了东厂,一场大清洗过后东厂没多少可用的人,甚至比不上谷公公的西厂人少却精悍,更比不上锦衣卫从前多年的积累,再加上又多出来了一个内厂,他自然是什么法子都用了上来。据说,东厂准备暗地里在东城西城开两家京城最好的楼子……”
“你不用说了!”
徐勋尽管如今不在明面上和人争强斗狠,但他当年两眼一抹黑的时候就敢在金陵给徐氏族长下套子,把徐六老爷徐迢拉下水,继而更是直接掀翻了赵钦,怎么可能是善茬?此时此刻喝止了李逸风,他便沉声说道:“带路,我倒要看看那边是谁掌总,竟然如此肆无忌惮,敢欺到锦衣卫头上来了!”
李逸风尽管才升了指挥佥事,但如今厂卫的格局是三厂一卫,锦衣卫相比你争我抢的三厂,不可避免地露出了颓势来。所以,他之前到隔壁宅子里去见人的时候,那边的主事太监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他只能无奈去找谷大用碰碰运气,最终仍然没消息。此时此刻,心中兴高采烈的他和几个校尉随着徐勋来到隔壁那座重新修葺过的大宅子门前,差了人上去叩门之后,他又低声说道:“在这儿掌事的听说是丘公公的一个干孙子。”
“没想到丘公公竟是连干孙子都如此能耐!”
徐勋冷冷吐出了一句话,见大门咿呀一声拉开了一条缝,紧跟着那人探出头来只扫了一眼,随即竟是二话不说又把脑袋缩了回去。随着里头一阵听不清楚的嚷嚷,不消一会儿,那丝竹管弦声之外,赫然又是夹杂进了重重的铜锣声。面对这有意的挑衅,徐勋登时厉声喝道:“来人,给我把这门砸开!”
李逸风见左右都是一愣,反倒是起头徐勋带出来的那些亲兵护卫蜂拥而上砸门敲门,他立时提高了声音叫道:“还愣着干什么,去两个人给我找斧头!”
起头乒乒乓乓的声音不过是听着吓人,然而,当李逸风麾下一个少说也有两百来斤的精壮汉子真的提了斧头来,重重几斧头砍在那门上的时候,徐勋清清楚楚地听到,里头真的传来了大呼小叫的声音。喝令自己的亲兵在那汉子左右护持,其余人等全都摆好架势在门前预备,他就往后退了几步。很快,随着那大门被斧头砸出了一个大窟窿来,里头的人仿佛卸掉了门闩,一下子就有人手持刀剑棍棒等物冲了出来。
李逸风眼见门内少说也有六七十人,他顿时有些紧张。而这时候,他便听到耳边传来了徐勋的一声嗤笑:“要是连这点乌合之众都拿不下来,他们也不用跟我了!”
正如徐勋所说,尽管这大门里头人多,但东厂经过之前的大清洗,新收进来的人良莠不齐,怎比得上徐勋这些护卫多半经过了此前军阵的血火磨练,堵着一扇门每次只放出有限的人来,一番痛揍把人打趴下了再放下一批,这几个回合之后,看那门内的院子里已经没剩下多少人,他们就索姓反客为主地冲了进去一顿痛殴。待到最后徐勋和李逸风一前一后进了门时,刚刚门里头的这些汉子已经没有一个能站起来的,全都躺在地上直哼哼。
然而,哀鸿遍野的同时,却还有人强自撑着爬了起来,满脸怨毒地叫嚷道:“你们锦衣卫好大的胆子,汪公公不会放过你们的!”
徐勋闻言眉头一挑,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李逸风问道:“这位汪公公是何方神圣?”
“就是卑职之前禀告过的,提督东厂丘公公的干孙子。”
“哦。”徐勋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随即便皮笑肉不笑地问道,“那眼下这位汪公公人呢?”
刚刚那叫嚣的矮胖汉子却没发现里头的丝竹管弦和戏子们练嗓子的声音已经都停下了,完全没品出这番动静代表着什么,仍是在那大声嚷嚷道:“你们有胆就在这儿等着,汪公公一会儿就来了……”
这宣泄听着是威风了,然而,屏门处的汪平却恨得牙痒痒的。刚刚他闻听消息气急败坏地赶了出来,结果却发现自己蓄养的那些打算送去东厂的手下全都被人揍得满地找牙,而更让他心中惊惧的是,李逸风陪着走进来的,竟然是那一个他完全惹不起,甚至自己的干爷爷都不知道能否扛得住的人物!然而此时此刻,麻烦已经登门,他想想躲起来或者是跳墙逃出去求救的可能姓,最终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哦,看来管事的人终于来了。”徐勋见屏门处一个身着华丽锦袍的高瘦中年人快步奔了出来,顿时转头看了过去。而这时,李逸风也适时解释道:“这便是汪公公。”
“原来是汪公公。”徐勋微微一笑,却连下巴都没抬一下,“我在隔壁叶大人府上听到这边的动静,本是想来登门拜访一下,谁知道贵属似乎很不欢迎,直接给我吃了一个闭门羹。我的脾气一直不太好,所以一怒之下便给了他们些教训,想来汪公公不会介意吧?”
我怎么敢和您介意?
然而,汪平正这么暗自叫苦的时候,偏生旁边又传来了一个找死的声音:“汪公公,就是这家伙打伤了咱们五六十个兄弟……”
话还没说完,说话的汉子就只看到一只脚从天而降,竟是没头没脑地在他脸上身上狠狠踹了几脚。就在他被踹晕过去之前的一刹那,他总算是听到了自家主子暴怒的骂声,终于一惊之下脑袋一歪很干脆地昏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