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她是我父亲的三姨太,又生了两子一女。虽然大房太太对她不太喜欢,其他各房姨太太也对她有些排斥,但她有我撑腰,过得还算不错。”许超麟真真假假地说着,神色平静,“我养父对我很好。后来有大房太太和几房姨太太使暗手,让他怀疑我不是他的亲生子,等我逐渐长大,外貌确实一点都不像他,也不像我母亲。但他从来没有薄待过我,对我一直很照顾。我少时任性,执意远赴欧洲,读高中,上大学,花了无数银钱,他都足额给我寄来,从未有过埋怨,对我可谓恩重如山。”
卢昊苍点点头,“确实很不错。”
他想起了那些早已遗忘的少年岁月。他出身富贵,幼时在北京与祖父母同住,学习四书五经之余还读了些洋书,因而对于父母包办的婚姻非常抵触。他的元配嫡妻也是出身大家,裹小脚,挽着老相的发髻,规行矩步,不苟言笑,让十六、七岁的少年郎非常不喜。他跟着那些王孙公子出去逛青楼,捧戏子,本是玩乐,却不想竟然对刚登台不久的少女花旦一见钟情。两人在外面赁屋同居,如平民夫妻一般,过得逍遥自在。谁知好景不长,祖父母得知此事,派人将他抓回,那个有着一双丹凤眼的美丽少女也消失不见了。卢老太爷将这个孙儿抓回家后,火速将定好的孙媳妇娶进了门,卢昊苍却实在不喜,勉强在家待了三个月便去了日本。六年后,他学成归来,元配妻子却已郁郁而终,让他愧疚不已。
有过少年轻狂,有过青春浪漫,他不再对父母之命抗拒,于是娶妻纳妾,担起家族的责任。直到如今,他身边妻妾成群,女儿多,儿子只有两个,都是庶出,尚且年幼,资质很一般,看着都不怎么成器。家中老父颇为忧虑,他也担心后继无人。
看着面前这个如临风玉树般的儿子,他在本能的疑虑中有着隐约的喜悦。血脉相连,总会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他觉得心里一阵悸动,很难形容,却让他想要相信这个极其优秀的孩子确实是他的亲生儿子。
这个年轻人很坚定,很从容,明言可以验血,可以查人,可以做一切验证,表明他很坦荡,并不是要来图谋什么。他虽然理智冷静,却忍不住想要相信这个英姿勃发的青年。
沉默了一会儿,他随口问道:“你在欧洲待了多少年。”
“我十二岁去的,一共待了十三年。”许超麟的声音很柔和,“刚去时,白人同学看不起我这个黄种人,百般欺负。我爹从小就教我打人的各种招式方法,我把他们挨个狠揍了一通,就天下太平了。”
“打得好。”卢昊苍忍俊不禁,“我刚去东洋的时候也是如此。他们看不起咱们大清人,辱骂殴打体罚,恨不得把大清人都整死才好,后来被我带着人狠揍过几顿,这才收敛一些。”
第62章西南王(2)
两人的话题渐渐转到东洋和西洋军校的区别。
卢昊苍对德国的军队很感兴趣,问了许多问题。许超麟对答如流,显然是认真学习并在军队实习过,并不是浪得虚名。
他们都说着北方官话,带点京腔,让卢昊苍感觉很舒服。他的儿女们在这里出生、长大,听得最多的是四川方言,虽然家里的二老和卢昊苍坚持说官话,却也没把他们熏陶出来,现在说的都是四川话,让他总觉得别扭,因此不怎么跟儿女说话,让子女们都觉得他非常威严,对他很畏惧。此时与许超麟聊得很投机,倒让他体会了几分做父亲的滋味。
说了很多有关军队建制与管理、指挥、后勤保障的事情,卢昊苍才话题一转,“你在英国还上过医学院,学什么的?”
“外科。”许超麟微笑,“打完仗,回来换上白大卦,就可以上手术台救治伤员。”
“好。”卢昊苍击节称赞,“你很好,的确是个人才,不,称得上是天才。”
“不敢当。”许超麟谦逊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