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水很快变黑,在没有任何肥皂的情况下都能洗成这样,可见这大肚子的身体该积攒了多少陈年老垢。
涉及到孩子,几乎天底下所有的母亲都有惊人的忍耐力,包括忍受眼下这令人闻风丧胆的剧痛。
余秋看了眼产包,突然间反应过来:“产钳呢?把产钳包也准备好。”
宝宝都是头大身子小,到时候身体出来了,头卡在洞口,那麻烦可大了。
拿产钳夹住宝宝的脑袋带一把,是在眼下不能开刀环境下迫不得已的最佳选择。
小接生员满脸茫然:“啥钳子?”
余秋心里头咯噔一下,心中草泥马呼啸奔腾。
她的导师良心就不会痛吗?当初她在产房学接生的时候,动不动就讨骂。
年近花甲的老太太中气十足,一口一个当年村里的接生员胎头吸引器跟产钳用的有多溜。结果医学发展四十年,现在的博士除了抄着手在边上看大肚子自己生之外,就只会拉人上手术台剖腹产了。
可怜她年幼无知,吓得瑟瑟发抖,愣是连下班都不敢回宿舍,二十四小时泡在产房。
碰上有情况不好生的大肚子,即便三更半夜她都会从值班室爬起来,抢着上台学接生。
跟她有些暧昧小萌芽的小哥哥们就是这样变成纯友谊的。谁能受得了永远约不到人啊。
呵呵,整个科室四十岁以下的医生,哪个也没她产钳用的溜。
现在导师倒是送副产钳到她面前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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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巧稚是产科大拿,协和医院第一位中国籍妇产科主任,一生未婚育,接生无数孩子,有万婴之母之称。
穿越也躲不过(捉虫)
余秋咬牙切齿,轻轻活动了下自己已经快僵硬的脖子。她的颈椎病估计都要犯了。
听诊器被带动了,胎心音从她耳中消失。
年轻的产科大夫心里头咯噔了一下,顿觉不妙。
越怕什么来什么,大肚子一阵强烈持久的宮.缩之后,余秋感觉自己手上满是湿热,跟泡进温泉里头一样。
不好,破水了。
她手碰到的圆圆的条索状的东西是什么?那是连接胎盘跟胎儿的脐带!
余秋浑身一个激灵,汗毛孔齐齐竖起来。
她顾不得再堵住胎臀,她必须得尽快让宝宝生下来。否则一旦脐带被下降的宝宝身体压住断了血流,小家伙很快就会没命。
“产包打开。”余秋沉声吩咐,“利.多卡.因两支,准备好肾上腺素。”
她换了副手套,迅速消毒铺单,然后抽取利多.卡因打在桂枝的左侧会荫上做局部阻滞麻醉。
一剪刀侧切下去,几乎是鲜血从切口涌出的同时,宝宝的两条腿就下来了。
余秋赶紧用布巾包住孩子。
紧接着,产妇又是一阵宮.缩,足以撕开人身体的巨大力道推着孩子的屁.股也下来了。
是个小姑娘。
待看清孩子的外荫,余秋悬着的心松了一半。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确有其事,反正她自己跟同事还有老师们的经验都是小丫头生命力顽强些。
同样的情况,小男娃够呛了,小姑娘却能安然无恙。似乎在延续生命这件事上,女性天生就顽强。
余秋小心翼翼地包着孩子的身体,轻轻顺着产力进行逆时针旋转,帮助小家伙降下上肢,然后再顺时针旋转,娩出了宝宝的肩膀。
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余秋抬眼吩咐站在边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小接生员:“往下按胎头。”
小接生员战战兢兢,赶紧伸出手。慌张之下,她的位置并没有找准,宝宝迟迟下不来。
余秋不得不将手伸进产道,抠着孩子的嘴巴,把人给拽下来。
当年她导师招她的时候,就颇为认真地夸奖她有双天生干产科医生的小手。
可惜这小手并不能点石成金,她抱着软踏踏的小姑娘就觉得不妙。
昏黄的煤油灯下,小家伙的脸色苍白,四肢软软的,根本就不动弹。
即使余秋摩挲她的背部,又拍她的脚底想方设法给她刺激,她还是毫无反应。
命运就像是再跟自己开玩笑,即使穿到了2019年,她仍旧躲不过孩子生下来重度窒息的命运。
那个从妈妈肚子里拿出来,躺在保温台上一动不动的孩子的脸又浮现在余秋的脑海中。
监护仪尖锐的警报声,护士焦急地催促声,家属拍打手术室门的哭喊声,反复交织在一起,凝聚成把尖锐的矬子,狠狠捅向余秋的太阳穴。
她眼前发黑,她几乎要晕倒,可是她不敢倒下。
医生在手术台上倒下了,病人怎么办?
余秋赶紧听宝宝的心跳,等听到那微弱又缓慢的咚咚声之后,她毫不犹豫地俯下身子,开始给孩子做心肺复苏。
没有氧气面罩,没有新生儿保温台,也没有新生儿科医生接手。她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她自己。
暴雨猛烈地抽打着窗户,发出砰砰的声响,仿佛死神在敲门。那雪白的闪电,是死神高高举起的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