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凉了。”患者的丈夫手还在颤抖,“我爱人感冒好几天了,老是不见太好,我担心,我就想着她是没营养,所以才弄鱼汤给她喝的。”
他喃喃自语,“肯定是这鱼汤喝坏了。”
余秋摇摇头:“我们没有看到鱼刺。”
不对,感觉不太像肺结核。
老鼠药中毒也不太像,家里人都是一起吃饭的,没理由就她一个人被毒倒了,其他人却好好的。
再说病人身上也没有散在的出血点。
有没有可能是风湿免疫系统性疾病?毕竟这是育龄期妇女。
余秋在脑海中飞快地翻着书,作为专科医生,她对于本专业以外的疾病所知也极其有限。也许这是比较罕见的疾病,超出了她的知识范围。
病人晚上吃饭的时候突然间咯血,这几天有点儿受凉感冒,平常身体比较虚。
余秋脑袋瓜子一个激灵,赶紧追问:“那感冒吃药没有?吃的都是什么药啊?”
“一开始她不肯吃药来着,后来还是我硬压着,她才开始吃了药,没吃几颗,就是从医务室拿的药。”
母子二人都讲不清楚药物的名字。
现在大部分人很少买整瓶的药,去医务室看病的时候,医生也是用小纸袋给包几颗药就行,节省得很。
患者的婆婆先反应过来:“大夫,这吃药怎么了?药有问题吗?”
余秋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我现在需要知道她究竟前面吃了什么药,她有没有什么药物过敏史?比如青霉素过敏之类的?”
药物导致的肺部疾病,临床表现多种多样,缺乏特异性表现。
上急诊的大夫最常见的吸.海.洛.因过量引起的肺水肿;还有磺胺类、水杨酸类药物导致的肺水肿,余秋也看过相关报道。常用药物阿司匹林之类的有可能会引起哮喘,还有的药物会导致弥漫性肺纤维化,引起肺血管炎,肺动脉高压,肺肉芽肿样反应。
现在口服消炎药以磺胺类居多,会不会是药物引起的弥漫性肺出血?
大夫要知道妻子吃了什么药,当丈夫的人立刻抬脚:“我回家去拿药包,袋子还没丢掉呢。”
旁边陪伴的工友催促:“小芬奶奶你也赶紧抱着小芬回家吧,孩子在医院里头,算怎么回事呀?”
小芬奶奶低头看着怀中的孙女儿,茫然地唉了一声,也抱起孩子跟着儿子走了。
等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医院大门口时,余秋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要命啊,家属都走了,那病人抢救怎么办?
万一周医生他们有事情要交代呢,万一要签字呢。
妈呀,她怎么能放人走,肯定是大半夜脑子不灵光,她净做蠢事了。
周大夫愁眉紧锁,他现在能用的药全都给病人用上去了。血已经断了,实在没有血可抽。
要是病人再出血下去,那就真的只有等死。
“家属呢?”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家属过来,我要跟你们交代一下。”
余秋忐忑不安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说了自己犯下的蠢事。
没想到周医生直接瞪眼:“药物引起的肺部损伤,你怎么不早说?还去找什么药啊,赶紧就按这个方向先治疗!血再出下去,人就没了!”
说着,他一叠声地喊着护士拿糖皮质激素过来。
余秋反而退了一射之地,在边上囧囧有神,感觉隔行如隔山,自己的确像个傻子。
虽然已经到了深夜,急诊的护士反应依然敏锐。
她们很快拿来了周医生需要的药物,按照他的要求先将药静脉推注进去,然后又挂上水维持剂量。
所有人都盯着玻璃药水瓶看,希冀能够有奇迹发生。
周医生反而先笑了起来:“行了,生死有命,到这份上了也就只能这样。”
旁边围观的其他病人家属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大夫忙成这样早尽力了。就看阎王爷收不收这条命呗。”
躺在抢救床上的病人,神志已经恢复了清醒,她张了张嘴巴想要说话,可是她还插着气管,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女人竖起了手指头,似乎想要摆手。
可是她两个手臂都打了针头,一动护士就阻挡:“哎哟喂,你可千万别动,你这针头真的不好打。”
水挂下去约莫半个小时,抢救室外头响起了患者丈夫的声音:“大夫,吃这个药,我爱人吃了这个药。”
余秋赶紧跑出去,见到男人的样子,她吓了一跳。
这人脸上全是血,说话的时候,嘴里头还掉了颗牙齿出来。
他浑身又脏又臭,像是刚从臭水沟里头爬出来的一样,每走一步,地上都留下两个臭烘烘的脚印。
“你怎么啦这是?摔到了?”余秋赶紧招呼这人坐下,她得帮他处理一下伤口。
“我没事。”男人小心翼翼地张开手,露出被他紧紧握在掌心的纸包,双眼满怀希冀地盯着余秋,“大夫,是这个药。”
余秋连连点头:“对,谢谢你,现在我们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爱人有希望了。”
男人立刻咧开嘴巴笑,血淌出来他都像是没察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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