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哪里敢推辞,立刻道谢:“哎哟,真麻烦你了。说句话,挺不好意思,我这人不太认路,来的时候就是问路过来的,刚才还错敲了林家的门呢。”
吴梅香不明所以,跟着笑:“我们这儿的巷子啊,是弯弯绕。别说你了,我老娘登门的时候都在外头绕晕过去了。”
吴梅香的丈夫一直将余秋送出巷子口,直到上了大马路,还要把人送回卫生院去。
余秋赶紧道谢,催促人回家照应老婆孩子,自己一路狂奔跑回医院。
等到了医院门口,她刚好撞上何东胜。
何东胜看她气喘吁吁的模样,不由得奇怪:“怎么了?叫狗吓到了?”
这个时代人们养狗是没有拴着绳子的概念的,都是在外头乱跑。
余秋连连摇头,上气不接下气道:“那个指证韩晓生的女学生家里头没人了,门口守着红未兵,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何东胜也皱起了眉头,他这两天一直在外头打听,结果连韩晓生的人影子都摸不到。
有人说他在县里头的革委会,也有人说公社根本没把他交上去,已经把他关起来审问,据说韩晓生都招认了。
余秋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招供个屁,屈打成招这种事情还少吗?明显的人证物证都摆在眼前,眼睛瞎了看不到,居然还倒腾什么口供这一套。
tmd,明摆着是两派权力斗争,韩晓生运气不好,成了斗法的工具。
凡事只要一扯上权力斗争,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就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脏事儿。
何东胜看着医院门口人来人往,赶紧招呼她:“我们进去说吧。”
两人上了楼,进了妇产科病区,推开办公室的门,却惊讶地发现,里头坐着位不速之客。
那位曾经到卫生院调查林小菊案件的警察居然又来了。
当班的大夫赶紧站起身,招呼余秋过去:“小秋,这位同志说要再了解一下住院病人林小菊的情况。”
那大盖帽跟着侧过脑袋来,冲余秋点了点头:“余医生你好,关于林小菊的事情,我还有几个细节想要再跟你核对一下。”
余秋的手下意识捏成了拳头,她抬起眼睛,坚定地点了点头:“好,你有什么问题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办公室的门合上了,何东胜跟当班医生都去护士站等着。
警察翻开了自己手头的笔记本:“按照你的说法,林小菊怀孕应该是今年八月份的事情。”
余秋点头:“没错,受.精.卵形成肯定是8月份的事。她入院提供的病史跟临床检查结果相吻合。”
警察放下了手上的钢笔,皱着眉头道:“那有没有可能孩子长得快,就跟有的人明明只有20来岁,看上去却跟30来岁一样?”
余秋毫不犹豫地摇头:“那是不可能的。这样说吧,胚胎发育是一个原始细胞分化成不同细胞的过程,它是一个质变大于量变的过程,不是说人多吃了几碗饭就能多长几斤肉这么简单。林小菊绝对是8月份怀的孕,你们真的抓错人了。”
警察还要在说什么的时候,外头突然间响起了喊声:“哎哟哟,郑大刚,我的郑同志哎,你好苦的命哦。”
那尖锐的高门大嗓压根就不用喇叭,自带扩音器效果,立刻响彻了整栋楼。
不少病人家属从房里头探出脑袋来张望,郑大刚也被迫从病房里头出来露了面。
他看清来人的脸,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周会计,你这是做什么?”
周国芳一只手抓着张纸上下不停的挥动,另一只手紧紧捂着胸口,似乎下一秒钟她就要喘不过气一样,整张脸都写满了痛心疾首。
“哎哟哟,我的郑同志哎,你都不知道有人玷污了纯洁的格命感情。”
她抓着那张纸,大声念诵上面的字句,“亲爱的秀云,每当回想起我们在一个被窝里头翻滚,紧紧拥抱着对方的时候,我的内心总是充满了甜蜜。……我怀念你柔软的汝房,纤细的腰肢……”
平地一声起惊雷,整个妇产科病区的人都惊呆了。在这个谈性色变的年代,如此火辣辣的信毫无疑问就是耍流氓,个人生活作风有问题啊!
用文化人的话来讲,就是资产阶级吟乱思想。
周国芳还在挥舞着手里头的信:“你看看,收信人李秀云,寄件人杜国忠。呸!狗男女,禽兽不如的东西,搞破鞋耍流氓,还有脸活着装腔作势呢。资产阶级腐朽思想的窝子,无耻的走资派。”
余秋从办公室里头出来,看到了李秀云站在病房门口。
她整个人如遭雷劈,面色苍白,摇摇欲坠。
她厉声呵斥,声音像是戳破了喉咙,直接带着血奔出来:“谁允许你看我的信?你凭什么拆我的信?”
周国芳发出一声轻蔑的笑:“烂破鞋还有资格说凭什么?就凭我们人民珉主专政!凭我们广大人民的满腔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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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藏的狗特务
整个妇产科病区, 哦不, 是整个医院都乱成了一团。
因为还有其他楼层的病人也好奇地跑过来, 打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在这个时代,作风问题是最严重的问题, 想将一个人钉在耻辱柱上,最简单的方法莫过于直接散播他跟他人存在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如果谁被抓到了这方面的把柄,那不仅单位要处理,周围的群众们也都同仇敌忾, 很有资格上来狠狠地唾弃甚至辱骂不要脸的烂破鞋臭流氓。
郑大刚脸上青红交错,原本就面容狰狞的脸此刻五官扭曲,宛如夜叉。
李秀云面色雪白, 她跑过去拼命地想要抢周国芳手里头的信,可惜完全不是周国芳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