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看着这个还在地上打滚的姑娘,也许现在有专业的眼科医生在的话,立刻进行手术,说不定还能保住她的眼睛。
只不过,现在什么都没有。不知道将来有一天,她会不会为自己的革命而感到后悔。
也许不会吧,毕竟她不是纯粹的革命者,她所有的行为都包含着谋取私利的野心。
无论是当初站出来指责韩晓生强女干自己以获得升学的机会,还是刚才殴打小周来发泄自己被毁容的愤懑,每一件事,她都存着私心。
有一种人永远不后悔,因为他们从来不会做错任何事,他们也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做错了事,他们只会将责任全都归咎于别人。
“打什么呀?有什么好打的?”民兵队长是个三四十岁的汉子,表情严厉,“全都打死了,谁还去抓格命促生产啊。背叛格命,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样闹腾才是真正的对不起无产阶级文化大格命!小周同志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我们请公安同志好好调查清楚不就行了?我们的党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要是真有人动用私刑,杀害了无辜的贫下中农,我们人民也不会饶过他们。”
红未兵急了,领头的女红未兵现在说不了话,换了另一个男红未兵开口:“什么无辜的贫下中农,明明是搞破鞋的狗男女!”
这下子周家人可不答应了,小周姑娘的大哥伸出手厉声呵斥:“你们这些不要脸的狗东西,害死了我们贫下中农,还要往我妹妹的头上泼脏水。你让他说,他敢不敢承认,他脏了我妹妹的身子?”
说着,他从地上揪起瘫软成一团不吭声的郑大刚,然后用力地摇晃着逼问,“你说啊?你个断子绝孙的强女干犯,你祸害我们贫下中农!”
然而无论他如何摇晃,郑大刚都一语不发。他那张沾满了血污早就瞧不出五官轮廓的脸上显出了一种死人一般的寂静。
余秋本能地觉得不妙,赶紧跑过去查看郑大刚的情况,没有脉搏,没有呼吸,瞳孔散大固定,死亡的三大征象齐齐出现在粮管所所长身上。
他死了,今晚刚做过手术的郑大刚死了。
红未兵立刻激动起来,扯着嗓子大喊:“打死人啦,臭破鞋打死格命干部了。”
这会儿他们倒是忘了郑大刚也是他们嘴里头的臭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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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怎么死的?
这下子问题闹大了, 一晚上打死了两个人, 一个是正儿八经的国家干部,一个是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 谁都不是可以被轻易打发掉的角色, 一时间整个红星公社都闹腾了起来。
县公安局接到了电话,当天夜里就派了刑警下来,连着民兵队一起,将所有参与斗殴的人都抓了起来。
余秋还没睁眼的时候, 就听见外头响起鬼哭狼嚎的喊叫声。所有人都说自己冤枉,每一方都在强调自己是替天行道, 互相攻击对方是臭流氓烂破鞋的帮凶。
声浪实在气势过于宏大, 余秋连想赖会儿床都做不到,只能被迫晚睡早起。
她打着呵欠起床, 羡慕的看着旁边还在呼呼大睡的陈敏。
年轻真好啊, 年轻的小姑娘睡眠质量真高。
岁月催人老,姐姐年纪大了,真的不能比。
她伸了个懒腰出去刷牙洗脸。
还没有下夜班的护士正在跟助产士讨论夜里头的混乱。
听说郑大刚跟那个小周还挺浪漫,昨晚两人一块儿吃完了火锅,才循序渐进发展到上床。
“唉,年纪轻轻的, 居然弄了个这样的下场。”助产士叹了口气, “要没她那个缺德冒烟的姨妈撺掇着, 她安安生生在他们村里头住着, 也不至于落到今天的地步。”
护士也跟着叹气:“可不是吗?这点儿大的丫头, 又没出过远门,也没见过什么人,能懂什么道理。还不是家里头长辈说什么,她就以为是什么。这周国芳可真是害人不浅,坑了自己婆家人不说,连娘家人也不放过。说句不值当的话,这人可真是个丧门星。”
助产士点头:“可不是吗,你瞧瞧昨晚上打成那样,她侄女儿死了,郑大刚也死了,她倒是跟个没事人一样。”
余秋刷完牙进产房,找保温瓶好倒热水洗脸,闻声点头赞同:“有的人啊,最擅长折腾别人。你有什么危险的时候,她跑得比兔子还快,才不肯吃亏呢。”
助产士长长地叹了口气:“可偏偏就是有人愿意受她撺掇。你说这两个人但凡有点儿脑子,也不至于落到今天的下场啊。”
楼下传来哭喊的声音,有个年轻的姑娘趴在地上喊“爸爸救命”。
产房里头三个人全跑到窗户边上看下头的情况。昨晚那个被打残了眼睛的女红未兵整个人趴在地上,手一直往前头够着,嘴里头哭闹不休。
她的身后有两个民兵伸手拽她胳膊,企图把人拖起来。
助产士奇怪:“她喊谁救命啊?她家里人过来了?”
“她弟弟还在医院呢。”余秋叹了口气,“就是前头那个手指头被锄头斩断了手指头的孩子。”
助产士恍然大悟:“她家还敢放她再出来瞎折腾啊?这可真是的,家里头还嫌她惹的祸不够多吗?”
以前是小打小闹,现在搞出人命来了看要怎么收场。年纪轻轻的干点儿什么不好,专门瞎折腾。
楼下的女红未兵哭喊了半天,终于得到了她父亲的回应:“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害死了人命你就得把命赔给人家。不要喊我了,你但凡眼里头还有我们,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样。”
绝望的女红未兵拼命挣扎着,还是被个民兵拖走了。一并被运出去的,还有两具尸体。
听说公安局的人原本想将尸体暂时放在医院,被卫生院院长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公社卫生院又没有停尸房,哪里好放死人啊。
余秋看着那姑娘还在拼命挣扎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收回视线,目光落在桌上的病历上,本能地好奇:“谁的病历没拿出去呀?昨夜生孩子啦,我睡的一点儿都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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