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有位中年妇女打破了沉默,满脸认真地看着余秋:“真的能戒掉吗?”
余秋点头:“有很多人戒掉了,我们政府又不靠卖毒榀挣钱,当然坚决打击。”
那妇女立刻拖出了旁边一个面颊凹陷的中年男人:“那你们把他带走吧,家里头都已经叫他抽光了。”
那男的大惊失色,拼命地挣扎,苦苦哀求妻子,不要让这群大兵带他走。能是好交易吗?他会死的。只要他跟着人走了,他就没活路了。
结果他的妻子这回态度却非常坚决:“你再抽下去才真的要死了,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了。”
何东胜使了个眼色,珉兵立刻上前带人。
有她打了头阵,旁边人立刻伸出头跟上。家里头有个大胭鬼,对于整个家庭来说都是沉重的负担。况且跑到这边来,估计为了寻找新的毒榀,这些家伙还会变本加厉。
这下子既然来了海南岛,公产党的态度又这么坚决,那就把他们拖去戒大胭吧。反正他们现在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说个不好听的话,死了还清静,活着只会给人添事让人受罪。
一番乱哄哄之后,突然间有人喊:“古先生呢?”
古先生就是刚才那个毒隐发作的大胭鬼。之前他一直有气无力地趴在边上,大家伙儿都没有留意再看他。谁知道一阵人群骚乱之后,他就消失不见了,古先生家的姑娘也在寻找父亲的身影。
人群当中有人喊出来,他该不会是去长烟土了吧,这事儿还真有可能,瞧瞧公产党又要开始搜查了,像他这样的大胭鬼肯定得有点藏货。不然怎么能够熬到现在呀?
何东胜跟余秋都变了脸色。这些人现在都不可以离开,因为收缴毒榀这种事情必须得打措手不及,一旦他们离开的话,这些人肯定会想方设法,将携带而来的毒榀藏在更隐秘的地方,他们甚至会主动上缴一部分来迷惑检查的人员。
何东胜立刻招呼手下的珉兵,赶紧去汇报老石。这种解放初期才会碰到的棘手问题,必须得有老人坐镇方可圆满解决。
至于他自己,则带了一队人马去搜寻那位古先生。众人在分配给古先生父女的小屋走了一圈,没发现人。谁也不知道这家伙究竟带着他的命根子跑哪儿去了。
何东胜喊人搜寻,余秋则盯着古小姐:“你父亲去哪儿了?”
既然是父女俩相依为命,那么做女儿的,完全不知道父亲的生活习惯以及藏匿特点,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到了新地方,他们彼此之间肯定有安排,一旦发生危险或者有什么特殊事情时,到底要如何应对?事先就会商量好。
古小姐脸上全是泪,上下两排牙齿却咬得死死的,坚决不肯开口。
余秋平静地看着她:“那你的意思就是看你父亲继续这样下去?我想问问你,你们带来的烟土用完了之后,你打算怎样供养你这位父亲?靠你做工挣钱给他买毒榀吗?先不说到底有没有渠道,就凭正常工作你能够负担得起这么大的开销吗?假如真的可以的话,你父亲为什么要卖了你来换取船票?还是你觉得孝心是最重要的,为了父亲,你可以付出额外的代价,比如说皮肉生意之类的。请问这样跟你做姨太太有什么区别?是不是区别在于你当了姨太太之后,就不能再继续管你父亲,批发没有散卖自由?”
古小姐显然是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一张脸涨得通红。
余秋却毫不客气:“你觉得这话不好听,但我必须告诉你,这就是你固执己见最终的下场。”
西毒女不沦落风尘的几乎没有。为了毒榀,她们已经倾尽所有。除了最原始的本钱之外,她们还有什么可以继续出卖的呢?
古小姐仍然咬着嘴唇,死活不肯开口。
“愚孝是这个世界上最荒谬的事情,打着我为你好的旗号,实际上是在害人害己。就是因为愚孝的纵容,所以才阻断了对方改正的机会。”
余秋看着年轻的姑娘,言辞冷酷,“你想出卖自己,可以。毕竟你是个独立的人。不过请你离开,请你跟你的父亲都离开海南岛,离开我们帼家。因为我们不允许我们的帼珉这样毫无尊严地活着。我们的帼珉自尊,自强,自信,没有在烂泥堆里头打滚,不愿意自己爬起来的人。
你是华侨,你有权决定自己的去处。你们不愿意留在海南岛,我们也绝对不会强求。至于你们想去哪里,那就要看对方愿不愿意接收了。”
她走出屋子,扬高了声音,对着外头的华侨大声喊,“这话也是对你们说的。如果坚持不愿意戒读,想要离开的话也可以。只要有地方愿意接收你们,我们绝对不会限制你们的人身自由。”
人群中又发出骚动,不少人偷偷交换眼色,还有人脸上显出了喜色。他们当中不少人的目标都是台湾,现在有这个机会走,当然好。
二小姐却拉下了脸:“从帼珉政府起,我党就一直严格禁毒,如果不是汉奸为患,军阀作乱,怎么会让烟毒祸害如此之久?台湾也是禁毒的,我们现在要搞新生活,力度绝对不会比大陆小。东亚病夫的帽子,我们可不愿意被扣在头上。打着想要继续抽大咽西毒榀的主意去台湾,你们可真是拨错了如意算盘。自尊,自强自信的帼珉也包含台湾人珉,不是你们想象中的腌臜之所。”
这群人没想到二小姐的态度居然如此强硬,个个脸上都显出了失望的神色。想想也是,现在两边都在打擂台呢。无论是卖.淫还是西毒,都是拿不上台面说的事。
要是公产党讲西毒卖.淫的统统滚蛋,帼珉党却张开两条胳膊迫不及待地接收。那岂不是成了帼珉党公然欢迎大咽鬼跟卖身女入境。
这要叫人怎么想?人们肯定会认为帼珉党之所以欢迎他们,是因为自己需要。一个需要大咽鬼跟□□的政党,那肯定就是烟馆跟妓院。
就是为了面子,帼珉党这回也会硬扛到底。偏偏那个老桨公平生最好的就是面子。
台湾不肯接收的话,他们还能去哪里?要是真有轻松的好门道,谁愿意真的掏两条小黄鱼给人讹诈。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大家伙儿宁可花钱消灾嘛。
众人都噤了声,不敢再废话激怒帼公两方面的人马。
余秋目光梭巡一圈,露出满意的表情:“我相信诸位之所以来,肯定都是希望自己跟家人能够平平安安地活下去。毒榀是祸害之源,想必诸位也看到不少最后连个人样都没有的大咽鬼了吧?为了不让自己跟家人像他们一样,还请大家积极主动些,接受政府的帮助。”
二小姐也在边上发话:“我们会请专业的医生帮忙,尽可能减少大家的痛苦以及对身体的伤害,让大家获得新生。”
两人一唱一和,红脸白脸齐上阵,正说的热闹时,后头突然间传来惊呼:“你做什么?”
然后是一声惨叫,还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立刻朝声音发出的地方跑过去。待到马灯与手电筒齐齐照明,光线点亮了一张痛苦不堪的脸。
是那位古先生,他正趴在地上,哎哟哟的叫唤。
原来这家伙狡猾异常,香烟土包裹好藏在楼顶的水池里头了。亏得何东胜他们警觉,上去查看,这才发现了他的踪迹。
这人慌不择路,一脚踩空了,从楼梯上直接摔了下来,跌断了腿。
余秋无语,还真是会给她找麻烦呀。给这种大咽鬼打麻醉,也是让麻醉医生头痛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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