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米从没见过暴怒中的宋彦哲,整个人都吓傻了。她没有谈过恋爱,更不知道该如何做好一个妻子,可是她知道自己是真真切切地喜欢这个男人,想要一心一意对他好。
“宋彦哲,你说什么呢?”
“我说,我要离婚!”
酒气上涌,双目泛红,一股烈焰在血液里沸腾,宋彦哲猛地推开车门,大步向前走去,他感觉自己快爆炸了,说出离婚两个字后,整个身体是前所未有的舒畅和爽快,如果可以他真想撕碎了整个车库。
艾米米双耳轰鸣,大脑一片空白。她几乎来不及反应,人就已经追了出去。车库里灯光昏暗,空无一人,可以肯定的是他没有坐电梯回家,这里有很多通向外面的出口,她追着他的身影,一路狂奔。
这条路的出口通向地上,竟然来到了小区外面的马路上。
“宋彦哲,宋彦哲…..”
得不到回应,艾米米继续往前跑。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唯一熟悉的宋彦哲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离家越来越远,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电话一遍一遍的打出去,始终无人接听,没多久手机屏幕最后的一丝光亮消失了,自动关机,断绝了她与这个陌生世界的唯一联系。
宋彦哲在小区的长椅上吹了大半夜的冷风,人冻得够呛,酒醒了不少,人也清明多了,一些记忆也都渐渐浮现在眼前。其实艾米米去饭店接自己的情形他是有些印象的,断断续续不是很清楚。
后来坐在车子上,艾米米也一路跟他讲话,当时听到了也全忘了。
此时此刻,夜色寂静,烦躁渐消,积压在身体里整整一天的怒火和憋屈也发泄得差不多了,艾米米的话也一点点想起来了。
艾米米说:“宋彦哲,酒肉朋友不要再交了。”
静下心来,宋彦哲觉得艾米米这句话说得是对也不对:这两个人不是酒肉朋友是兄弟,可他们已经不是兄弟,却是只成了在一起吃吃喝喝的酒肉朋友。
不知从何时开始,曾经最好的哥们在一起谈的已经不是心中的理想,吐的不是人生的苦水。喝的是攀比的酒,吃的是互嘲的饭,幸福的标准不再是自己拟定,那标准完全都在别人的目光里。一天一天过去了,他竟然都已经习以为常,成为了习惯。
艾米没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他们喝成这样,如今你也学坏了。要知道你在我心目一直是品学兼优的代表,你身边的朋友也都是有着明确考学目标的好学生,哪像现在啊?”
宋彦哲把头靠在椅背上,仰望星空。
人生低谷的时候嫌弃人家是损友,可自己一直甘愿聊这样的天,喝这样的酒,难道不是曾经在攀比中获得过快乐吗?从学生时代到参加工作一路他都充满自信,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自己的人生充满了挫败。
而此时此刻,他终于活成了曾经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在水中拼命地挣扎,却徒劳无功。
这时,他的耳边再次浮现出艾米米轻柔的声音
“宋彦哲,你心情不好吗?是不是工作上出了问题?”
“人的一生哪有一番风顺的,我们从来都是只能靠自己的人,遇到困难应该比别人更淡然才对啊。”
“以前都是一个人去面对,现在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书上说,只要一家人在一起,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宋彦哲,别灰心,只要努力,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宋彦哲猛地睁开眼睛,用手捂住了心口,那里正被一股暖流缓缓地包裹着,疼痛地地方好像正被一双手慢慢地抚过。
静静地星空下,被安慰、被心疼的感觉让一向刚强的宋先生竟有种落泪的冲动。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艾米米的工作压力大,从不把自己单位的烦心事说给她听。后来她跟他诉苦的时候,遇到他心情差就不想回应,她也就没了倾诉的欲望,久而久之,宋彦哲和艾米米在彼此工作上的交流渐渐为零,再后来,两人连好好对话都成了奢望。
他站起来,抬起头看向30几层高的大楼,这个时间几乎所有窗子里的灯光都是熄灭的,在他大吼后要离婚后,这女人此刻在做什么?
她一定再也忍不下去了吧?也许这辈子再也听不到她对自己说这些话了。
大概自己推开家门的时候,等着他的就是一纸协议书。
十年婚姻,终于走到了尽头,他忽然脚下像生了根,一步也不想走了。
艾米米一路奔跑着,哪里都没有她熟悉的记忆。明明是路标上写着中心花园路,可是从小到大有着石滑梯、木转椅的小花园连个影子都没有了。记忆中的公园变成了地铁站,她站在门口,却不知该去向哪里。
“我说,我要离婚!”
“离婚!”
“离婚…..”
艾米米捂住耳朵,她不要听,她不要听到这两个字。她要和这个陌生的世界战斗,她不要和喜欢的男孩再次擦肩而过,她已经拥有的幸福谁也别想抢走!
这一夜,艾米米在地铁站里坐反了方向。凌晨两点,她站在深秋新港的街头,一次次地拦住路人。
“您知道名都花园怎么走吗?”
“您知道名都花园离这里还有多远吗?”
她要回家!
“艾米米!”
宋先生猛然从噩梦中惊醒,梦里他看到艾米米与一辆急速飞驰的汽车擦肩而过。他坐在床上,大口的喘息着,梦境太过真实,直到听见主卧室里传来隐隐地哭声,他才觉得自己的魂魄重新归位。
还好,这是一场梦。
为了不在今晚谈论那个话题,他挨到了三点多才上楼,进屋就听见了艾米米在卧室里哭泣。他没想到艾米米没有摊牌,而是一直在关门哭泣。他的心里也很难过,就这么煎熬着一直到天色泛白才迷迷糊糊地打了一个盹儿,却瞬间被噩梦惊醒,满身是汗。
艾米米到底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他已经无法做出确切的判断,但听着小女孩一样委屈的哭声,宋先生忽然觉得若是艾米米是真的失忆了似乎也不错,那样他或许就可以此刻走进去安慰她,把她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