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节(2 / 2)

一品代嫁 朱砂 3678 字 8天前

善清不知如何回话,顿了顿才道:“总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想来等皇次子咳嗽好了,也就……”

“是啊——”袁太后眼色阴沉,“到底是亲妹妹。”所以皇后明知道自己小产有蹊跷,还是接受了立太子的主意。

善清觉得袁太后如今越来越难以捉摸了。从前她是袁太后的贴身宫人,素来都伺候得十分周到,人人都说她得太后娘娘的心,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算得是太后心腹了。可这几年她渐渐发现,自己非但算不得心腹,就连在袁太后面前回话都越来越难,摸不清袁太后的心思,不知该说什么才是袁太后愿意听到的。

就比如说现在吧,善清想了想,才谨慎地道:“不过奴婢听说,这回不是长春宫的意思,是皇后娘娘说,皇次子年纪还小,身子不舒服自然是希望亲娘在身边,所以才要等皇次子病好了再说接他去交泰殿的事儿。”

袁太后哈地一声笑了出来:“原来如此啊。我还当皇后真那么贤惠呢。”原来虽然嘴上答应了立太子,心里还是不情愿的。这倒是最好不过了,有皇后拖延,她的时间就更充裕了。

善清不好接这话。袁太后从前对皇后是没有说过这样刻薄话的,只是如今——善清只有另外起了一个话题:“景阳宫那里,昭仪娘娘来过两回,奴婢听昭仪的意思,还是想再抱养皇长子。”

袁太后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去管袁胜兰,随口道:“敷衍着罢,过些日子再说。”若是皇帝立皇次子为太子,皇长子就没什么价值了,袁胜兰又还争什么?若是她能成功,到时敬亲王上位,看在袁胜兰是她娘家侄女的份上,就给她安排得妥当些,也算对她的补偿了。

“是。”善清虽答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奴婢看昭仪娘娘的性情变了许多……”从前袁胜兰即使来宁寿宫也是颐指气使的,就连敬亲王也不怎么放在眼里,如今却是温和许多,尤其会讨好敬亲王,凡过来必是带着点心和外头搜罗来的小玩艺儿,逗敬亲王欢喜。

袁太后哼了一声:“若能学得懂事些,也是她的造化。”沉吟一下道,“叫人照顾好了珏儿,不可乱吃东西。”虽说袁胜兰还有求于她,但多加防备总是好的。

这里正说着话,外头就有宫人来报:“景阳宫昭仪娘娘来了。”

袁太后现在还在“病中”,袁胜兰来探病也是应该的,袁太后已经推过一回,这下不好再推,只得回床上倚坐着,道:“叫她进来吧。”

袁胜兰亲手提了个食盒,自外头低眉顺眼地走了进来:“姑母今日可好些了?”

袁太后看她这样子,心里倒也升起一丝歉疚之意,温声道:“不过是一点风寒,不必如此担心。倒是你,这衣裳穿得单薄。”

袁胜兰笑笑,打开食盒:“今日天暖,我并不冷的,多谢姑母关心。这是我学着熬的红枣桂圆粥,听御医说是补气血的,姑母尝尝,若是能入口,我明儿再熬了送过来。”说着又看殿中,“敬亲王呢?上回记得他说爱吃桂圆的。”

袁太后哪里稀罕什么红枣桂圆粥,更不大愿意让敬亲王吃这些东西,遂向善清使个眼色,笑道:“珏儿念书呢。他小孩子火气本来大,桂圆虽好,却不能多吃,你也别只惯着他。”

善清已经上前接了那食盒笑道:“娘娘总说这几日吃药吃得口中苦,昭仪送这甜粥来正合适,待奴婢拿碗盛了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提了食盒下去,寻了试膳的内侍来尝过,这才用小碗盛了一碗送上去。袁太后慢慢喝了,笑着赞了袁胜兰几句:“这粥熬的火候到了。”一吃就知道,根本不可能是袁胜兰亲手熬的。

袁胜兰见她喝了粥,脸上便也露了笑意,向前倾倾身道:“姑母,听说今年敬亲王就要出宫开府,等他出了宫,姑母这宁寿宫怕也冷清,不如再抱个皇子过来养?”

这话说得实在并不怎么委婉,袁太后听了,好笑之余倒觉得放松了许多。自来物若反常即为妖,袁胜兰这阵子安静得实在反常,连她也注意到了。如今看来,这安分不过是装出来的,骨子里还是那样既蠢且冲的劲儿,不足为虑。

“你说的也是。等珏儿出了宫,倒是可以向皇帝说说……”袁太后不愿在这时再横生枝节,随口敷衍了几句,就做出疲惫之色,“这风寒会过人,你也不要在我这里久留,孝顺也不在这上头,你把自己照顾好了,就是孝了。”

袁胜兰似乎得了她这句话就满意了,顺从地起身。袁太后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果然还是如此,一旦达到自己的目的,就没耐心再演下去了。装模作样都装不好,还有什么出息?当初她的主意果然是对的,只有这个笨蛋入宫才不会碍自己的事,且让她在放弃的时候,不会觉得心里不安。

只是袁太后终究也没有能看见,袁胜兰出了宁寿宫之后,又回头瞧了一眼宁寿宫那暗沉沉的大门——这样的敷衍真当她看不出来吗?袁太后还防着她,那没关系,她总能等到袁太后疏忽的时候……

第168章 成亲

皇帝欲立太子的消息, 许碧比一般人知道得都早,当然, 是从沈云殊这里得知的。

“皇上真要立皇次子?现在就立?”许碧当然知道这东宫之位十之八-九会是皇次子的,但这时候把他抱到交泰殿由皇后抚养,和直接就立他为太子,还是不一样的。

沈云殊这几日在忙军中大比之事, 也难得有空闲回来与妻子和儿子偷得浮生半日闲,一手往嘴里扒饭, 一手还抱着元哥儿坐在自己腿上, 像骑马似的颠着他,含糊地道:“皇上露了这个意思, 只是究竟如何,还要看几时有人上折子议立储君, 你也只听听就罢了,不必与人说。”

许碧这几天也很忙。沈云婷这些年的嫁妆已经攒得差不多, 只要再置办些时兴的衣料首饰也就够了,可好些针线上的东西, 比如说给公婆的奉茶礼物, 给弟妹们的见面礼, 打赏下人用的荷包之类, 再有铺房时要用到的被褥帐幔, 这些都要新鲜的,全都得在几个月内做出来。

有些东西可以托绣坊里去做,可有些东西就只好自己家里动手了。如今不说沈云婷和香姨娘两个院子里的人都在做针线, 就连沈云娇的丫鬟也都分了些去做。

许碧这边自然是把针线最好的琅玕送去给沈云婷用,但她这里还有沈云殊和元哥儿呢。

小家伙在这个时候长得快,一身小衣裳过不了多久就不能穿了。尤其现在天气渐渐温暖起来,元哥儿又活泼,不能如冬天那会儿做几件大的套起来也能穿。

儿子的衣裳,许碧是坚决不会叫外头的绣坊或是什么人来做的。倒是路姨娘那边,拿细软棉布做了好几套衣裳送来,那衣裳上的线头都是仔细藏起来的,不会磨着小孩子,衣襟上还绣了精致的宝相花,也不知路姨娘和竹青两个人怎么整天针线不离手地做呢。

元哥儿可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么费布,这会儿他被沈云殊抱坐在腿上,坐得还不大稳当呢,却颠得很开心,咧着小嘴笑个不停,口水都流了出来。

许碧把他脖子上湿了的小围嘴儿拿下来,又给他换上一条干的,顺手捏了捏他紧握的肉肉的小拳头:“你爹一回来你就乐颠了。”男孩子到底是与女孩儿不同的,这么小就能看出些端倪了,他当然也很喜欢许碧,但在玩耍的时候,却是越来越喜欢沈云殊陪他了。

“我的儿子嘛。”沈云殊很自豪地说,一转眼看见桌上的酒杯,立刻换了一双干净筷子,用筷子尖蘸了点酒就给元哥儿抿进了嘴里,“儿子,尝尝。”

他手快得不行,许碧才一转头的工夫,元哥儿就抿进了一点儿酒液,愣了一下,哇地一声就大哭了起来。

“你——”许碧气得半死,把儿子抢过来,在沈云殊肩膀上打了一下,“元哥儿才多大!你也不怕给他吃坏了!”

沈云殊肩上肌肉坚硬,根本不在意许碧的捶打,嘿嘿一笑:“当年我这么大的时候,父亲也是这么干的。”

真是好传统!许碧翻了个白眼:“那你是什么反应?喝了一杯?”

沈云殊哈哈大笑:“听说我也哭了。”说完还加了一句,“到底是我儿子,跟我一样的!”

许碧真是哭笑不得。好在元哥儿也只抿进了一滴酒液,嘴里的辣味一散,嚎了两声就停了,趴在许碧怀里打了个呵欠。许碧叫人把他抱下去,这才没好气道:“都是胡闹!小孩子肠胃娇嫩着呢,哪能由你这么折腾。”

沈云殊挨了一顿骂也不在意,嘿嘿笑了一声:“听说当初父亲这么干,也被母亲骂了一顿。”

许碧微微沉默了一下,似乎能明白沈云殊为什么会做这件事了:“等元哥儿大一点,咱们带他去西北探望母亲。”连氏夫人是葬在西北边关的。

“好。”沈云殊若有所思地道,“母亲地下有知,必定欢喜。”如今他娇妻在旁,幼子在侧,母亲也就不必再为他担心了。

“那来说说正事吧。”许碧看着丫鬟们把桌子收拾干净,亲手端了杯茶给沈云殊,把屋里的人都打发了出去,“皇上突然这时候要立太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云殊干咳一声,许碧已经白了他一眼道:“别敷衍我。若有什么事就告诉我,也免得我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反而拖了你的后腿。”男人哪,就是这一点不好,总觉得自己什么都扛得起来,做妻子的只要在家里坐着,风吹不到雨打不到也就是了。

这好不好呢?当然也是好的。这证明你的男人是个肯负责能扛事的,若是出了什么烂摊子就扔给女人擦屁股,那才叫一个糟糕呢。

不过许碧更喜欢沈云殊有什么事都告诉她,纵然天塌下来,至少也有夫妻两人一起扛。

沈云殊嘿嘿笑了一声:“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我们大奶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