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五章 教子(2 / 2)

朱门风流 府天 2209 字 8天前

张越之前听孙氏抱怨过张倬只知道凡事推给儿子,这会儿方才明白父亲已经考虑得极其周详。沉思片刻,他便点点头说:“既然如此,我找个机会便对老彭言明了。只是我幼年也跟老彭学过几招,虽说学武不成,但总算是练好了身体。六弟若要有所成,吃的苦头只会比我更大。究竟是姨娘的亲生儿子,爹爹还得和她说道一声,否则日日看着儿子鼻青脸肿地回来,当娘的未必能够经受得住。想当初,要不是祖母压着,我又自个坚持,还有爹爹在旁边帮腔说话,娘可是几次三番想让我断了武课。”

“你还记得那些?”如今听着当年往事,张倬不禁觉得异常亲切,竟是忘了儿子已经是一方封疆大吏,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肩膀,“当初看到你肩膀那儿的一块老大淤青,你娘险些要跑去寻老彭理论,还是我死死拦住了……如今想想还真是觉得世事无常,你那么单薄的身子,如今却是连小病小痛都少,哪怕只这一点,老彭就是咱们家的恩人。”

“什么恩人?”

全都沉浸在感慨回忆中的两人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顿时全都回过了头,见小路另一头大步走过来的恰是彭十三,张越顿时笑了起来:“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老彭,你来的正好,爹爹刚刚和我提了一件事,我家六弟如今已经六岁了,你若是有空,每天教他练武如何?他前两次在演武场看你练武的时候变很是憧憬,若是能拜你为师,这也全了他的念头。”

“六少爷?”彭十三没想到突如其来会接到这么一个任务,顿时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说,“我倒是无所谓,只不过少爷当初也是知道的,我这个人手没个轻重,六少爷毕竟年纪小,万一有个什么跌打损伤……”他说着就顿住了,随即嘿嘿笑道,“灵犀对我提过,想当初三太太可是对我恨之入骨来着。”

“无妨,既然把孩子交给了你,我自然信得过。”张倬没想到彭十三也知道这么一桩公案,不禁哑然失笑,随即就嘱咐道,“你看看他可有天分,若是无天分,让他强身健体也就罢了,之后好歹朝廷恩荫,总能有个出身。如果有天分,那么你就好好调教,天下这么大,少不了打仗的地方,日后便要他自己去搏一个前程了。”

满口答应了此事,彭十三这才跟着二人往前。到了小花园后头的倒座厅中坐下,他方才把今日在五岳商行处打听到的情况一一道来:“如今诸多商号分成了两类人,那些大商人都是不想挟制于人,所以此前就已经在福建定制了船只,年底信风大作的时候就准备出海贸易,据说他们连水手和船工都请好了。至于中等商户,则是大多盯着那些来广州贸易的番船。毕竟,对于这贸易大利,那些海外番商不会轻易放过。只是,本省顶尖的大商人大多是既打着海商的主意,又不愿意放弃坐商的利润,所以如今中小商人都打算抱成一团。”

“这是很自然的事。”

张倬虽说当着官,但对于商场上的事务却比他对官场的了解深厚得多。见张越正在沉思,他随手一合手中的扇子,便笑呵呵地说:“这些天我到黄埔镇的坊市街去过很多回,看到好几艘番船入港,和宁波市舶司那边相比,广州这边的情况大不相同。番商的船到了之后,往往有接引者先带他们去拜访坐商,那些价值高的货物往往会在官府抽分之前就直接卖了。除此之外,我也瞧过市舶司的人给货物估价。同样的胡椒,同一个人,两次估价却截然不同。所以,这市舶司若是要完全抽税,这估价的人手亦是得好好把关。听说原有的那些全都是大商行里借调出来的人,难免是胳膊肘往里拐,这些人都得换掉……”

听到张倬说着说着便滔滔不绝,一桩桩一件件历数了下来,张越自是觉得如释重负。他对商场虽说并不是一无所知,但和那些积年成精的商人们相比,便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张倬说的这些方面,有的是他意识到的,有的是他没有意识到的,但如今有这些见识在,他至少不用担心自己一厢情愿而做了错事。

彭十三对于商场官场上的事情没多大兴趣。他这个指挥佥事虽说没有实权,但大可留在京城安安生生过自己的舒坦日子,他却二话不说跟着张越下来,究其根本却只是因为张辅的一句话——张辅已经不会再有出镇或是上阵的机会了,而跟着张越,总比他在京师那座偌大的国公府里给张辅种花养草强——那是他二十年之后的归宿,而不是现在。

等到张倬把那一大通话说完,他便突然开口说道:“三老爷,三少爷,其余的我不懂,但有一条我却想提一提。就如三老爷所说,如今最懂估价的是坊市街的坐商,但这些占份额最大的商人绝不会规规矩矩纳税,此前的粮价涨价风波就可见一斑。这估值的行当不如交给那些中等商会,比如五岳商行这类的中等角色,他们胃口还小,要巴结官府,也不敢太过分。”

“老彭说的有道理。”

张越见张倬在那儿微微皱眉,随即看过来的目光更是带出了某种意味难明的表情,他哪里不知道父亲恐怕是知道五岳商行背后的名堂,便笑吟吟地点了点头:“爹爹尽管放心,这一家独大总不是好事,楚氏商号在之前平抑粮价时亦是帮了大忙,这事情少不得他们一杯羹。不过,这都是权宜之计,我会请张公公设立官牙行,把估值上头的话语权摊开了,谁也不能一锤定音。”

听到这话,张倬终于是放下了心。儿子维护家眷的心思他自然明白,但胳膊肘往里拐的前提是不会因此而影响判断。他娶了孙氏,但对于孙家却是平常,只逢年过节会让人送去一份丰厚的节礼,横竖孙家嫁女之后根本不曾考虑过孙氏在张家过得如何。张越乃是杜桢的学生,为了维护杜桢做什么都不为过,但为了别家就没必要了。

等到父子俩在屋子里商量妥当,彭十三又苦命地领了一个前往丘家跑腿的差事,三人从屋子里出来,却见一个小丫头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屈膝行了礼,随即就双手递上了一份帖子。

“三少爷,门外有人求见,说是有人命关天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