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三刀不解,眨了眨眼睛。
阮岑转过头来,看他一眼,忽然闷声一笑。
“赤夜刀,天下最狠的刀;‘归藏三刀’,天下最狠的刀法。”阮岑靠在树上,摇着手里的酒,“不是最狠的人,怎么能够驾驭它们?”
莫三刀眼睫一颤,这一点,恰说中了他的死穴,一时无言以对,只好默默地垂下了眼皮。
阮岑接着闷了口酒,忽然道:“练不成,那就算了。”
莫三刀惊道:“那怎么可以?”
阮岑不语。
莫三刀急道:“我既然答应师父要练成‘归藏三刀’刀法,取花云鹤项上人头,就绝不会半途而废,还请师父……再给我一些时间!”
阮岑拿着酒,半晌没有说话,双眼像被云雾吞噬了一般,阴沉而晦暗。
“你,真的这么想?”阮岑的声音既沉且硬。
“是!”莫三刀目光笃定。
“好!”阮岑忽然站起身来,微一摇晃,看向莫三刀,道,“等你练成‘归藏三刀’,我将晴薇许配与你。”
莫三刀一震,赫然瞪大了眼睛。
阮岑笑:“怎么,你不情愿?”
莫三刀脸上阵阵发热,不知是喝酒喝的,还是被阮岑问的,他手足无措地站起来,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说什么。
阮岑偏不给他台阶下,只是看他。
莫三刀呆了半晌,才嚅嗫道:“我……不知道晴薇她……愿不愿意呢。”越说,声音越小。
阮岑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中却渐渐一片寒凉。他仰头又喝了一大口酒,在透骨的酒香中向莫三刀承诺道:“你愿意就成了。”
莫三刀心如擂鼓,脸上也已飞红一片。这一刹那,阮晴薇的笑声、骂声、哭声,阮晴薇的眉毛、眼睛、嘴唇……像回家那晚她叽叽喳喳的话,迅速侵占了他的思想,他的心房。
愿意吗?
莫三刀摸了摸差点儿蹿到喉头来的心脏,突然发现,自己竟找不到答案。
可是,怎么会没有答案呢?
莫三刀皱紧了眉,埋下头,吞吐道:“这婚姻大事,还请师父……容徒儿想想。”
阮岑轻轻一笑,拿上酒,转身去了。
第10章 花三小姐(一)
莫三刀最后还是答应了与阮晴薇的婚事。因为回家后,他发现阮晴薇的心情极好,而心情极好的原因是,阮岑把这桩婚事告诉了她。
“我就知道你逃不出我的手心。”阮晴薇把他拦在门前,双手环胸,狡黠地笑。
莫三刀愣了愣,旋即也一笑,眯了眯眼:“姑奶奶居然愿意屈尊嫁给我?”
阮晴薇扬眉,忽然张开双臂,扑进了莫三刀怀里。
这一下,险些把莫三刀的心撞将出来。
“三刀啊……”阮晴薇把下巴抵在莫三刀的肩膀上,双手抱住了他精壮的腰,“以后,你可再也不能丢下我了。”
莫三刀心如擂鼓,四肢都有些僵硬了,半晌才慢慢抱住了阮晴薇的肩。山风里,她的肩是那样薄弱,却也那样温暖。
莫三刀不安的心,终于渐渐地平复了,他收拢双臂,下巴抵在阮晴薇的头上:“好,不丢你了。”
***
七月流火,天气转凉,莫三刀为练成“归藏三刀”,闭关在山涧中修炼,浑然不觉时日飞转。
阮岑说,唯有最狠的人,能才配得上最狠的刀与最狠的刀法,是否在暗暗告诉他,想要练成“归藏三刀”的第三式,必须先成为一个心狠之人?
可是,怎样又算一个“心狠之人”呢?
莫三刀在溪涧旁的巉岩上坐下,看了看手里的赤夜刀:难道,是要不断地去杀人吗?
想到这里,心中不由一寒。
已经许久没有下山了,也已经许久没有再向谁拔过刀,天下之人何其多,有不该杀的,也有该杀的。如果练成“归藏三刀”的前提是要杀足够多的人,那么,就去杀那些该杀的人吧。
莫三刀从巉岩上跳下来,收了刀,准备下一趟山。
登州城有处地方是莫三刀常去的,叫齐福客栈。这里的人多,酒也香。
他进门,在大堂近窗的一角落坐了,要了一斤酒,三斤酱牛肉。今天客栈里的生意很不错,跑堂们一个个忙得脚打后脑勺,食客、酒客、住客说说笑笑,来来往往。满耳的人声,满目的人影。莫三刀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这样的热闹了。
三杯酒下肚后,莫三刀想要的人来了。
来的是四个人。
这四个人穿着青白相间的直襟长袍,腰间佩长剑,举止彬彬,仪态潇洒,绝对不像是江湖中该杀的人。所以,打一开始,莫三刀对他们并没有在意,直到这群人在他旁边一张桌上坐下,说起话来,说到一句:“蓬莱城这纯属于玩火自焚。”
莫三刀耳朵一抖,捧起酒碗凑到唇边,开始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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