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上乱涂乱画的阿冬见他们啃了果子,怕被人抢了食似的,慌忙地跑去石案上也拿了个来啃,边啃又边抄起一个,往怀里塞。
另两人自是不觉。
莫三刀吃完一口,果然又如法炮制,咬了另一口。花梦安静地喂完他,才去咬自己那个,边吃边道:“白彦跟合欢宫宫主,真是那种关系?”
阿冬听到白彦的名字,黑溜溜的眼珠子往这边一瞟。
莫三刀已经发现了,朝她瞪了一眼,才又向花梦道:“那种关系是哪种关系?”
花梦见他明知故问,本想顺势调侃,却又忍了,正经道:“情人关系。”
莫三刀“噢”了声,道:“那就是了。”
花梦恍然:“那他来合欢宫……”
莫三刀低低一叹:“来求个答案。”
花梦困惑:“答案?”
莫三刀脸上的玩笑之色淡去,声音里的戏谑却不减,让人难辨真假:“始乱终弃的答案。”
花梦眼睫微眨,反应过来后,十分咋舌。
她能想到白彦与合欢宫宫主会有私情,也能想到两人或因爱生恨,或有缘无分而至形同陌路,却绝对不能想到,风流倨傲的白彦会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更不能想到的,则是被抛弃后,他还在她危机时义无反顾地赶来了。
花梦把玩着手里的果核:“看来,果然是求而不得,方能让人念念不忘。”
莫三刀听到这一句感慨,不知为何,心里咯噔一下,他又想起那夜在河岸边,她谈起男人爱骗人时的神态来,于是又紧接着想起她还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那份好不容易安分下去的妒忌再次开始隐隐作祟。
喉头一动,他正了神色:“花三小姐是在对谁念念不忘吗?”
花梦一愣,旋即轻笑:“我求谁而不得,你不该最清楚吗?”
莫三刀瞬间身体紧绷,一瞬不瞬盯着她,克制着胸膛里狂动的心跳。
火光明灭,莫三刀咬了咬下唇:“那,如果……”
他欲言又止,雪白的牙咬在红唇上,使得那英俊的脸在火光里显出几分奇异的艳色。
花梦的心竟也不受控制的跟着狂跳起来,双眸如明珠一样闪亮。
火光灼灼,像燃在人心里。
“如果求得呢?”
莫三刀一鼓作气,嗓音前所未有的低哑、深情。
第65章 水含烟(四)
石头在地面上涂来划去, 那尖利、突兀的声音响在影影绰绰的火光里,一起,一顿……令一瞬漫长如一世纪。
花梦望着面前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第一次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生涩的悸动, 与热烈的情*欲。
她忙把掌心里的果核握紧, 握得很紧很紧, 让那果核的尖锐处刺痛皮肉,以逼迫她保持清醒, 保持冷静。
“那念念不忘的人,就是你了。”
“唧——”一声,简直是心口被撕裂的声音。
莫三刀瞳仁剧颤,满眼不可思议,待错愕过去之后, 包围住他的则变成了不安与怀疑。
花梦垂落眼睫,打开手掌, 看向那个沾上血迹的、干瘪的果核,解脱般笑:“我想明白了。”
莫三刀的声音几乎失控:“你想明白什么了?!”
花梦尽量不去看他:“你之前说的是对的,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莫三刀记忆猛然回到那晚的平县,大脑里瞬间一片空白。
花梦道:“你不可能与你师妹解除婚约, 也不可能放弃替你师父报仇, 我们……即使有缘,也是无分。我想明白了,长痛终究不如短痛,所以我说, 我对你, 也只是喜欢而已了。”
莫三刀的视线僵滞在半明半昧的虚空里,整个人灵魂出窍了似的, 也不知是因这番话受到了刺激,还是压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花梦依然不敢去看他,顾自说完,便走下石榻,默然向外去了。
空荡荡的石室里,连阿冬拿石子涂鸦的声音也消失了,茫茫的火光里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安静。
莫三刀一动不动地躺在石榻上,发直的双眼慢慢闭上,纵使紧抿唇角,也难以克制脸上微微发抖的肌肉。
这一刻,那个几乎已被他抛之脑后的影子终于又跃然于眼前,一颦一笑,一怒一骂,皆刀尖一样地扎在他心头。他不禁又想起平县那晚,他拒绝花梦时信誓旦旦的话来,什么此生此世不可能移情他人,什么只会娶阮晴薇一个……现如今,真真是讽刺至极,叫人恶心。
他攥紧拳头,猛地朝自己胸口来了一拳,打得喉咙里呛出血腥味,却仍是不够,接连着又打两拳,仿佛这样就能打消心里的爱欲与杂念。
可是,他的头脑又是那样的清醒,清醒地知道自己对花梦绝非一时之念,清醒地知道自己和阮晴薇再无可能回到从前……
失了控的手猛地一双小手用力拉住,莫三刀一震,睁眼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肉嘟嘟的圆脸。
他既意外,又失落,身体终于像被抽空了一样,颓丧地瘫下来。
阿冬还紧紧地抱着他的手,脸上是显而易见的震惊与担忧,她完全不明白眼前这个少年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只能用自己的稚嫩的方式给予对方安慰。
“我这儿还有一块饴糖,我……我可以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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