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梨带着他们拿着水壶去趵突泉接水,瞧见他们都走得慢了,奇怪了一下,就笑了:“不要怕,这些都会过去。不过,想要叫这些过去,恐怕要你们自己努力奋斗一回了。”
想想今年才1931年,新国建立是1949年,这中间还差着18年,国内要经历一场对外战争,一场内战,百姓当真是流离失所,艰难求生,叶梨能护着这些孩子一时,显然,是无法在这18年里,时时刻刻都护着他们。
几个孩子听到叶梨的话,都若有所思。
叶岚风年纪最小,偏偏最是机灵。他转了转眼珠,想着妈妈这会子说的话,还有以前教导他们的东西,语言,兵法,还有炼体术之类的,叶岚风更小一点的时候就觉得,妈妈可能是想叫他们去当兵,为这个国家做一些贡献。不愿意去当兵,至少也能有自保的手段。
可是,去当兵的话,不就不能在妈妈身边了吗?妈妈要是被人欺负了,那怎么办呀?
10岁的叶岚风,一下子就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中。
其他几个孩子倒是被叶梨给劝回来了,都开始暂时放下那些沉重,在济南玩了3天,就都累得走不动路,叶梨就让几个孩子都待在宾馆里面休息,她在济南有熟人要见一面,就姿态优雅的出门。
叶福风忍不住呆呆的道:“妈妈好厉害啊,明明和我们一样走了那么多的路,怎么就一点都不累呢?”
叶寿风心有戚戚:“我是男的,还都长大了,都比不过妈妈体力好。妈妈真是不是一般人啊。”
叶康风则是拿出来了一份报纸来,神神秘秘道:“快来看快来看,妈妈的文章又登报纸啦,还有妈妈要去北平任教的消息,报纸上也写出来啦。妈妈真厉害!”
叶宁风点头:“厉害厉害。”
叶岚风:“……”妈妈的确很厉害,这么轻而易举的,把他们累趴下在宾馆里面,她自己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果然,这也是战术的一种吗?
小小的叶岚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
叶梨出门坐上了黄包车,就去了济南市的一家老字号的裁缝店。
这家裁缝店名声极好,做出来的衣服更是一流,据说从前这家人就是宫里贬谪出来的,这才来到济南讨生活。
叶梨会来这里,倒不是要做衣服,而是要见一面原身的生母李太太,不是相认,而是要将东西和信给李太太。原本叶梨是想像糊弄欧阳三少那样,干脆找个和原身形容相似的女鬼,入李太太的梦告诉她这件事。可仔细想想,她这里还有几张原身拍的黑白照片,和报纸上的照片剪纸,以及原身常年戴着的几件首饰,她给叶岚风留了几件,剩下的就拿了过来,想着也都给了李太太好了。
——无论李太太和李先生是不是相信,叶梨总归是将这件事告诉二人。他们如果真的想查,完全可以去上海把小江氏一家找出来,调查一下茉莉在上海的生活……即便没有明确的证据,可单单看看叶家对茉莉和其他儿女的不同,这两人就不会看不出缘由来。
于是,叶梨才拿了几张照片,几件不是很值钱的首饰,还有她按照原身的笔迹,写下的一封诀别信,就来了裁缝铺。
叶梨戴着能遮住半张脸的帽子,在看到李太太带着儿媳进了裁缝铺后,并没有想要进去裁缝铺,而是在外面盯着李家的司机,在他开始打瞌睡的时候,忽然上前,烈日在上,敲了敲车窗。
司机打着哈欠将车窗摇了下来,就看到了一个女人将一个小包袱递给了他,声音空灵的不似凡人,可司机明明看着眼前这女人没有说话,而且,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眼花了,好像眼前的女人是重影似的,摇摇晃晃。
“把东西给我妈……唔,李太太。老实些,否则……恶鬼缠身……”
然后身形一晃,就消失了。
司机呆了呆,低头看看自己手上拿着的小包袱,使劲揉了揉眼睛,才下车去找刚刚那个站在车门前的女人。
可哪里还找得到?
等司机浑身冰凉、一脸恐惧的去问其他人,看没看到刚刚站在他的车旁,穿着白色西方的蕾丝裙,戴着蕾丝帽的女人时,大家都惊讶的摇头,纷纷表示没有看到。
司机吓得坐回车子时,手都在发抖。刚刚、刚刚那个人……或鬼是怎么说的来着?让他老实些,否则,恶鬼缠身?
司机猛地打了个哆嗦,心说,那果然真的是个鬼?
可是鬼为什么要送给太太东西?
司机正恐惧时,李太太才出了裁缝铺。她是一个人出来的,两个儿媳表示,愿意在裁缝铺里守着,等着裁缝把衣服做好,让李太太放心去看妹妹。李太太想着女儿这些年好不容易有了孕,心里着实放不下,就先离开了裁缝铺,打算买几盒点心,去看看女儿。
只是李太太站在车子前,看着司机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忍不住蹙眉道:“老王,怎么了?”
司机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就要下车给李太太开车门。
李太太还没来得及说不用,就瞧见司机下车时,腿上的包袱就掉了下来,包袱系的不是很严实,里面的东西掉出来了一两件。
李太太以为那是司机的东西,站着没动,那司机将掉的东西捡起来时,却是一惊,拿着照片道:“小姐!”
可是,他们家小姐,明明的嫁给了济南著名学府的年轻的副校长,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类似歌舞厅的地方唱歌?
司机拿着照片,就不知该怎么办了。
李太太很是敏感,上前几步,一眼就看到司机手里拿着的两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年轻女人,和她的女儿几乎有六七成相似。这还是照片上的女人化了妆的缘故。若是没化妆,说不得要更像。
她下意识的很是失利的将司机手里的包袱和照片都抢了过来,打开包袱,就看看起了里面的东西。
里面其实只有一个封好的信封,几件普通的首饰,还有几张照片,几张报纸剪报而已。
李太太将那几张照片和报纸剪报拿起来看了好一会,好半晌,听到身边的司机小心翼翼叫了声“太太”,才回过神来,忙擦了下脸上不知何时流出来的眼泪,就将包袱重新包好,坐到了后座。
她神情很是怔忡,却什么都不问,在车子里坐下了,也并不看那封信,司机开着车,也一个字不敢多说。可等开了一会,司机还是谨慎问道:“太太,今天还去看小姐吗?”
李太太立刻道:“去!”随即回过神来,却是摇头,“不,不,我不要见她。回家,现在回家。”
司机觉得他可能是发现什么李家的大秘密了,越发小心,等开车回了李家公馆,也不敢离开,老老实实的等着李太太清醒过来,找他问话。
司机这样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人,都能发现这里面的不对劲,李太太在看到那几张和女儿面容相似的照片时,当然也立刻察觉到了问题。
她是有一个妹妹的,当年,妹妹生的女儿,她也是见过的,抱过的,还给了长命锁和一些自己戴过多年的首饰,前者是保佑孩子长命百岁,也是正常的礼节,后者……是她那时候抱着妹妹生的女儿,就觉得心里格外欢喜,比看到摇篮里她自己的女儿还喜欢。只是妹妹只让她见了三次,就不肯抱孩子过来。后来,她做完双月子,就也赴京,寻丈夫去了。
这个孩子,小时候就和她的女儿珍珍很像,现在长大了,和珍珍就更像了。
明明在看到照片背景时,李太太的理智告诉她,这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送来照片,威胁他们做某件事,否则就放出照片,影响女儿在夫家的名声。可是,李太太那时的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她的直觉告诉她,不是这样的。不是有人在威胁她,只是有人在告诉她,那个女孩,曾经过的是什么日子。
至于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李太太抱着膝盖上的包袱,根本就不敢打开信去看。
身边伺候的丫头见了也不敢吱声,去寻了伺候李太太许多年的婆子来,说了许多话,李太太也没说话。
直到有丫鬟来说,先生回来了,李太太才脸色难看的问身边的婆子:“当年,我在妹妹家生的女儿。我的孩子,和妹妹的孩子,同一天出生,长得也相似,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