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寒青却对她笑了笑,然后看向不远处厨房的位置。
舒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陆潜就在透明玻璃隔出的操作间里忙碌着,照例支起了补光灯和镜头,大概在为今日份的直播提前做准备。
“陆潜。”卜寒青叫了他一声。
他抬起头来,也看到了舒眉,稍稍有些讶异,快速擦干净双手之后,从操作间里出来,问道:“眉眉,你怎么来了?”
林舒眉没有立刻回答,低气压马上就压下来,几个人之间的氛围瞬间变得有些奇怪。
只有朵朵好像还一无所知,仍旧拿着画笔在墙上涂涂画画。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林舒眉问。
“今天本来就不营业,说什么打不打扰的。”陆潜完全没多想,轻勾住她的手指,“你下午不是在市中心开会吗,怎么有空过来?”
“下午的会我不参加。”
“那你不如等我一下,等会儿我们一起回去。我们在等新的房主过来。”他抬头看了一下墙面上的钟,不由皱眉,“已经这么晚了……对了,我还没给你介绍,这位韩女士,是朵朵的妈妈。餐厅的事,就是她答应帮我们从中斡旋,看看新的房主能不能同意继续续约。”
“韩女士?”
“是啊。”陆潜又转头说,“韩小姐,这位是……”
“我知道,是你太太林舒眉。”卜寒青笑了笑,“不用介绍了,我们认得的。”
这回轮到陆潜不解:“你们认识?”
“抱歉,陆潜,我不想骗你,但我确实有我不方便的地方。今天看来要谈判的人是不会出现了,有些话,你们夫妻之间说比我这个外人更合适。”她又看向林舒眉,“林小姐,我知道你会怎么想,但我还是要说,我跟陆潜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是真的不记得我了,还有,朵朵不是他的孩子。”
说完,她将大衣挽在臂弯里,轻轻揽住孩子的肩膀:“朵朵,我们走了。”
舒眉留意到她的腿脚不方便。
大门被拉开又关上,母女俩脚步轻快地离去。
满屋子无法言说的震惊留给了余下的两人。
不,应该说主要是留给了陆潜。
刚才这一番看似没头没尾的话,暗藏机锋,他要还是听不明白,那大概是真的没救了。
韩青,韩青……原来她就是卜寒青吗?
他实在忘得太彻底,从第一次听到她这个化名开始,就没朝这个方向去想过。
反倒是舒眉,到了这一刻显得格外冷静,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他忽然明白百口莫辩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舒眉,你听我说,我……”
解释的话都哽在喉咙里。
说什么才好呢?
刚才卜寒青已经举重若轻地说了,他们不是男女之间那种关系。
而舒眉目光澄澈冷冽,并没有要兴师问罪的意思。
也许就是因为太平静,有种哀大莫过于心死的感觉,这才更让他心慌意乱。
僵持之下,舒眉的手机忽然响了,对面是小郭难掩兴奋的声音:“林总!我们的酒被选上了!盲品评分最高……这就要去国宴接待外宾了!”
的确是非常出乎意料的消息。
理应高兴的,林舒眉捏着手机,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事业有了飞跃,只会让她之前那种笃定更胜几分——她一个人也可以很好地把孩子带大。
她什么也没说,越过陆潜往来时的门口走去。
“舒眉!”
他终于拉住她的胳膊。
“我没想骗你,从头到尾……我从没想过要骗你。”
他是真的不记得对方了,但他也知道,现在已经无法用这个理由把一切都搪塞过去。
有那样一段过去横亘在中间,这样的解释显得苍白无力。
“我知道,是我的问题。”她比自己想象的都要冷静几分,“陆潜,信不过你,是我的问题。”
他拉着她的手一点一点松开。
咫尺又变天堑。
“你又要离婚吗?”
她走到门口,听到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微微发颤。
她没回答。
快步回到车上,她慌乱得几乎没法把车钥匙插进锁孔,烦躁地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尖锐的嘀声,她才终于低头哭出声来。
很久没有这样放纵大哭过,可能是憋得太久了,几年前,陆潜出事的那会儿她就该这样哭一场的。
是她太逞强,一直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