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2 / 2)

荒野风声 喻言时 2608 字 7天前

工作人员正在有条不紊地拆卸现场。要把场地恢复原状还给承包商。

两人站在展厅外,都觉得自己透支严重,站着都觉得吃力。

汪雪涵锤了捶自己的老腰,身心疲惫,“我的妈呀,总算是结束了,站了一天,腰都要断了。”

司濛和她一样,穿着七厘米高跟鞋站了一整天,一双脚酸涩难耐,小腿肚隐隐泛疼。

她俯身揉了揉自己的小腿,缓解了一下,“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回去早点休息吧。”

“是该早点休息,睡它个三天三夜。”汪雪涵扭了扭自己的老腰。

“接下去几场我不出席,就麻烦你多上心了。”司濛语气诚恳。

“大大,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咱俩什么关系,为你做事我乐意至极。”汪雪涵拍着胸脯保证:“你就放心好了,接下去的几场肯定会和今天一样成功的。”

“但愿如此吧。”司濛看着对面商铺鎏金的招牌,眼神暗淡。

“大大,你老公呢?”汪雪涵往周遭瞟了两眼,却没见晏竟宁。

“他去洗手间了。”司濛说。

“大大,我真羡慕你,你老公真是对你太好了,还亲自来参加你的画展。”

司濛笑了笑,没说话。

“大大,我能问你个问题么?”汪雪涵不知道从哪里端来两杯热气腾腾的热水,递给司濛一杯,“喝点吧,天这么冷。”

“谢谢。”司濛背靠着厚重的玻璃门,伸手接过其中一只一次性纸杯,轻轻低头抿一小口,“你想问什么,问吧。”

刚刚烧上来的开水,烫嘴得很,司濛端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慢慢喝。

“网上都在传你和百晓生师出同门,是真的吗?”汪雪涵问得很小心,边问还不忘偷偷观察司濛的脸色。

提起百晓生,司濛端纸杯的那只手不自觉收紧,五指紧紧贴住温热的杯壁,有些用力。

“是,我和她都是谢老师的学生。”良久之后汪雪涵才听到这个年轻女人的声音,音色低沉,透着一股沧桑和颤抖。

“你们俩真的师出同门啊!”汪雪涵面露讶色,好奇道:“可谢大师为什么都没承认过她?谢大师不喜欢她么?应该不会啊!她出道那么早,人人都说她是天才美女画家,十五岁就开始举办个人画展了,谢大师没道理不喜欢她啊!”

司濛该如何告诉汪雪涵呢。那个人那么优秀,谢明溯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她。可惜她心术不正,善妒偏执,性格扭曲,好胜心又极其强。不仅从小就打压司濛,把她当成自己的假想敌,处处针对她。到了后期疯魔以后,日日都想让她死。这样的一个人,谢老师由最初的喜爱,变得日渐失望,到了最后彻底放弃了她。

后来她服食安眠药自杀,司家封锁了消息,谢明溯出于对司濛的保护,对外界宣称他只有司濛一个徒弟。

“抱歉雪涵,这其中的原因我不想说。”

汪雪涵看出司濛神色不好,赶紧转移话题:“没关系的大大,我就是那么随口一问,也不是说非得听到答案不可的。”

司濛怔怔地看着自己面前稀薄的雨雾,眼神萧索,“雪涵,你怎么看待百晓生这个人?”

汪雪涵略做思考,慢声说:“百晓生啊,我入圈比较晚,不太了解她。入圈的时候她已经去世很多年了。圈子里的人对她评价很高。我看过她的画,天赋很高,如果她没自杀的话,她一定能走得很远,甚至比谢大师还有名气。”

听她说完,司濛觉得自己真是脑子进水了。她怎么能听外人对那个人的评价呢。

在整个油画圈,百晓生可以说是神话般的存在。五岁学画,十二岁出道,处女作一鸣惊人,引发轰动。十五岁就开始举办个人画展,年纪轻轻揽获大奖小奖无数,潜力无限,前途不可估量。很多业界前辈对她充满了信心,认为她是比鬼才画家谢明溯更具潜力的后生。

百晓生声名在外,哪怕去世这么多年,外界对她依旧津津乐道。

可外人哪里会知道就是这样一个人性格扭曲到了极致,从小就打压自己的姐姐,挑拨离间,各种小把戏、小心思做尽。

小的时候剪破姐姐的校服;藏起她的作业和画稿;折断她的画笔;打翻她的颜料;将她关进储物间;向家里人告状……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长大以后,在谢老师面前撒谎,挑拨师生关系;用尽手段不让姐姐出头,自己则大放光彩;让所有人都疏远姐姐,但凡和姐姐走得近一些的男生,她都要占为己有……

很长一段时间,那个人俨然就是隐在暗处的一条毒蛇,吐着猩红的舌头,一步步靠近自己,紧紧纠缠住自己,一口一口地啃咬,不止不休。

长达十多年的折磨,自己长年抑郁,精神近乎奔溃。每一天对于她来说都是噩梦。

除了谢老师和师母,没有人知道这一切。外人不知道,家里人也不知道。时至今日,他们都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那个人才自杀的。父母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的女儿曾经遭受过怎样非人的折磨。

午夜梦回,自己不仅会梦见那个人自杀前一天的场景,她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癫狂疯魔,歇斯底里,不断咒骂。自己无法透气,濒临死亡,仿佛坠入无尽深渊。

她更会回到小时候,她被那个人关在储物间里。

巨大的储物间,堆了无数杂物,光线昏暗,伸手不见五指。储物间的灯被那个人恶意弄坏了,只有一扇逼仄的小窗,一点点微光泄进来。大部分的空间依旧被阴影所包裹,阴暗昏沉。

那么微弱的一小捧无光束破窗而入,无数细小的灰尘在自己头顶打转,转啊转。

她觉得害怕,无助极了。

房门反锁了,她出不去。她不断呼救,喊到声音都哑了,可无人回应。

起初,她还会哭,使劲儿哭,哭到声嘶力竭。可到了后面,连哭都不会了。

她躲在墙角,抱住双肩,身体不断瑟缩颤抖,眼神空洞而绝望。只会透过那扇小窗看院子里的那棵广玉兰。春天看它破芽抽绿恣意生长;夏天看它满树葱绿,白花藏在树梢后面时隐时现;秋天看它叶子泛黄,随风飘落;冬天则看它枝丫光.裸,在风雪里孑然而立。

这棵广玉兰长在了她的生命里。她的成名作《鲜花盛开的季节》,画里画的就是一棵广玉兰。不过它生长在西北地区广袤无垠的荒原上,饱受风沙的摧残,瑟缩飘摇,却无力反抗自己的命运。

就跟年少时的自己一样。

那个人总是会在家里人回来前把她从储物间里放出来。每次被放出来,她都觉得自己被弄掉了半条命。

在家里人面前,那个人就会变成“好妹妹”,事事顺着姐姐。努力制造两姐妹相亲相爱的假象。

她有想过向家里人求助。可那个人在她睡着的时候,扒光了她的衣服,用相机拍了很多裸.照。只要她告诉父母,她就会把那些照片散播出去,让她无法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