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握紧拳头,手背青筋暴起,狰狞可怖。那张化验单在他手心里被揉搓成小小的一团。因为过度用力,五指指节全部泛白。指甲深深嵌进皮肉里,却感觉不到一丝半点的疼痛。
万分身痛,又何及心痛一分?
他还是对她心存期待了,还是抱着侥幸心理,觉得她已经彻底从过去走出来了,认为她或许会为了自己而留下这个孩子。事实证明,他错了,错得离谱。
“司濛。”良久以后他才找回理智,听到自己的声音,他唤她的名字。
听得出来,他一直都在努力克制自己。
司濛慢吞吞地走到墙边,背靠着墙站着。她必须找点支撑,不然真可能倒下去。两条腿直打颤,根本就站不稳。
“你说。”她一只手扶住冰冷的墙壁,一只手垂在一侧。
“司濛。”他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她手心冰冷,墙壁的寒凉透过手心,一直传递到她心里。
“有没有可能……你……留下这个孩子?”他问得无比艰难,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心力。
向来在生意场上游刃有余的人,面对对手从未有过一丝的怯场。此刻,面对自己的妻子,他竟然无比胆怯和迟疑,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很难问出口。
司濛不敢抬头去看他,甚至目光都不敢和他有所接触。
两人的目光只要一碰到,她便慌乱地避开。这是心虚的表现,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心虚。
司濛:“你喜欢孩子?”
“喜欢。”男人回答得干脆利落,“前提是你我的孩子。”
“可我不喜欢。”司濛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晏竟宁,没有可能的,我一点都不想生孩子。”
“你想清楚了?”他突然往前迈了两步,两人近在咫尺,他强迫她抬起头,“看着我司濛。”
两人直视,男人全身的气场冷硬而强大,每个毛孔似乎都渗透着寒气。这样的晏竟宁如何不令人心生畏惧?
“如果我说,如果你打掉这个孩子,咱俩就走到头了。你还打吗?”字字诛心,句句生寒。
非他本意,可他依旧说了。无非就是在做困兽之斗,想要逼她一把,再为自己争取一下。
“你威胁我?”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脸色骤变,“晏竟宁,你竟然威胁我?”
“回答我,你会不会打掉这个孩子?”
“会。”女人瞪大眼睛,怒目圆睁,“我特么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不后悔?”
“不后悔。”
男人倒吸一口气,咬紧牙关,齿缝里挤出话:“很好司濛,但愿你不会后悔!”
话音落下,他便转身离去,不做任何停留。
他走得很急,迈着大步子,大衣的衣摆左右摆动。
一场诛心博弈,字字泣血。
司濛整个人瘫软下去。她一手扶墙,一手扶住胸口,大口大口喘息。却也没能阻止住身体急剧下滑。
下一瞬,一口粘稠的东西从她嘴里喷涌而出。
然后她便觉得周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明明置身于喧闹的医院,明明身边人来人往,明明各种嘈杂的声音都环绕在耳旁,明明有那么多的人……
可是她却什么都听不到了。她的眼前很模糊,人影幢幢,一直都在飘。
晏竟宁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司濛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黑漆漆的储物间,小小的女孩瑟缩做一团,怔怔地望着窗外那棵健硕的广玉兰。她看着广玉兰翠绿鲜亮的叶子不断飘啊飘……
耳旁有个狰狞的女声在不断回荡,死死纠缠着她,她根本就摆脱不掉。
“司濛,我诅咒你一生孤苦,没人会爱你……没有人会真正喜欢你……”
“司濛,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你永远都比不上我……百晓生就是你的魔咒……哈哈哈……哈哈哈……”
……
鬼魅的脸庞,阴森的女声,如影随形。
“晏竟宁……”女人低呼一声,陷入黑暗,就再也没了意识。
——
“有人晕倒了……医生……”
“医生在哪儿?”
“医生快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