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之中,乐天翻了个身,好似还有些噬睡,抓着柔软的枕头想继续追寻周公,下一刻,却不得不睁开眼睛。
因为,他家的枕头可没这么柔软。
既然不是他家的,那只能是别家的,枕头又不会乱跑,会跑的只能是乐天。
睡在别人的地盘,若是不知道也罢了,既然知道了,乐天自然要睁开眼睛。
“乐捕头,这一觉睡得可好?”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响起,乐天定了定神,终于恢复了神智,急忙爬将起来,回道:“这一觉,怕是卑下最近几年睡得最好的了。”
说是陌生,那是因为他与苏妄也只认识了一天,说是熟悉,那是因为他终将记忆苏妄一辈子。
两三个呼吸,乐天就将屋内的情况看了个清楚,见着只有三五个捕快在此,甚至没有他家徒弟,眼神不由一暗。
苏妄知道乐天在想什么,对他好面儿的性子有些好笑,说道:“苏某已将其他人派出去查案了,就乐捕头所见,还是因为苏某不熟悉衙门事务,强留下来的。乐捕头能醒来,苏妄可是偷偷喘了好大一口气呢。”
他这一说,左右几个捕快如何还站得住,纷纷抱拳请罪道:“大人恕罪,是卑下们愚钝,叫大人生气了。”
其实几个红罩甲说这话时,心中是又气愤又心虚的,他们哥几个还真约好了今天要给苏妄点颜色瞧瞧的,叫做双绝计划:凡是苏妄吩咐的事,绝不主动配合,尽量拖个几轮;能让苏妄出丑的,便绝不放过,必要时还要好好宣扬。
可惜,这般“奸计”还不及施展,就叫苏妄给抓到乐天病房,害得他们白白烧了一夜脑子。
“敢问大人,到底出了什么事?”乐天不愧是乐天,立刻就抓住了重点。
他既没问为何自己不是睡在家里,那一夜的情形他依稀记得,分明是自己中了招;也未问结果如何,因为,他能醒来,就说明事情已有了结果,此事不急于一时。
这些事,在乐天醒来的片刻时间,他已想得明白,而能让苏妄将众多捕快派出去的,想必才是最重要的。
“汪严死了,与何总捕一样。”苏妄语气深沉,已没了先前玩笑的心思。
“什么?”乐天惊呼而起,目眦尽裂,一掌拍落,轰咔一声,打穿了身下的床板。
夜冰凉,青霜凝玉盏,冻里冷白光。
月色虽明,却带着一种惨淡的白,仿佛冻彻了庭楼,凝结了琉璃瓦,天地惨白一片。
樊亦芝小心的呵了一口气,眼见热气迅速凝结,不禁缩了缩脑袋,将小脸埋进毛茸茸的狐裘围脖里。
自昨日之后,樊亦芝便被樊继平禁了足,坐卧起行都有两名小丫鬟跟随着,小院前后更有衙役不分昼夜值守,却是怕她再出了差池。
直到斜月过了中天,樊亦芝这才找到机会,偷摸了出来,借着月光,向着客院摸去。
“啪,啪,啪!”
三个小石子被樊亦芝扔向窗边,撞得个噼啪响,但等了半响依然没有动静,樊亦芝不禁气恼起来,抬手捡起脚边的一块大石头,正准备给窗户来个透体抛射,终于,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算你识相!”樊亦芝小声嘀咕了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闪身窜入房间,顺手关上了房门。
“大小姐相约半夜三更,怕不是淑女行为哦。”虽然未点灯火,但苏妄早到了虚室生白的境界,自然看得清来人是谁。
但见樊亦芝罗裙嫩绿,红菱束腰,曲线婀娜,惹人遐思。肩披一领白裘,以清纯掩饰这份艳丽,略施粉黛的俏脸露出的几丝疲倦和哀怜,叫人心疼痛惜。
稍稍适应了下屋内的光线,樊亦芝不客气地从桌下拉出圆凳,坐了下来,气哼哼道:“本姑娘此来是有大事与你商议的。”
此时此景,她亦不改娇蛮之色。
“怎么,大小姐想清楚了?”苏妄盘坐床上,没有半分主人的自觉,不动不移,眸光藏于黑暗,叫人看不出他此时的神色。
“是,是的。”樊亦芝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再无声息。
原来,今日樊亦芝托贴身女婢给苏妄递了个纸条,言明月夜相约,要将事实吐露,这才有两人的会面。
直过了好一会,她才抬起头来,道:“不这样,我又能如何呢?”
语气哀婉,沉痛,可惜,她遇到了仿佛铁石心肠的苏妄,依旧不言不语,等着她道出下题。
樊亦芝含嗔似怒地瞪了苏妄一眼,幽幽道:“我就这么惹你嫌弃么?”
“咳咳!”苏妄咳嗽了两声,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刻薄,语气稍缓:“大小姐请说吧。”
“哎,人家也不知从何说起。”
“那便从你与尚、汪的故事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