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露无光,偏知潮起声落,却忘烟笼寒颤。
夜半之时,万籁俱静,星光隐迹,偏有一群人静静地站在河岸中,听着水涛拍打在河滩的声音,神色焦急却期待,忘却了从江面上吹来的阵阵寒风。
亥时将近,一道黑影忽然凸显,仿佛分开了夜幕的大手,推来了一艘大船,船上也无灯火,一片黑暗,就如同夜里的江面一样,幽深而宁寂。
大船渐渐靠岸,船帆无声地落了下来,一只舢板伸了下来,冷淡而漠然,好似不甚好客的主人,勉强做着欢迎的姿态。
喇虎们排着队,依次上了船,即便心中打着鼓,也不敢多看一眼。
这样的夜里,这样的气氛中,又有哪个人有胆子多看呢,便是自谓众喇虎之首的穆仁术,也只能小心陪着笑,不敢多说一句,按照巨鲸帮的指示,钻进了船舱。
不多时,九十八名练出内气的喇虎登船完毕,大船底部忽然伸出两排巨大的船桨,用力一划,整齐划一,未见半点错乱,就好似最精密的机关。
船身微微一震,迅速驶离了河滩,船帆重新升了起来。
只有九十八名喇虎!
虽然同时进营的总计有一百零三人,但总有些人会被落下的。于是,五个不知幸运或不幸运家伙,在巨鲸帮的好言相劝下,被“带”出了营房。
想必,这时候已经被埋了吧。
对这个数字,喇虎们或许会觉得平常,但若让江湖大派知道一群无赖汉竟能在一旬内练出内气,而且成功率几近完全,一定会骇得半夜睡不着,几个可能走漏风声的喇虎,自然活不成。
一边想着心事,苏妄与王三河一起,被引进了船舱最里面的房间。
这间屋子被称作房间实在有些勉强,一看就是用转角处多余空间改造的杂物室,宽不过五尺,几片木板搭就了一张简陋床铺,随意丢着两床薄被,连躺着都嫌脚长,何况还要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
这是要叫他们相拥而眠的节奏么?
但谁叫苏妄与王三河群喇虎里面的吊车尾,“好不容易”才在最后一日的最后关头练出内气,差点就被人嫌弃了呢。
好在,苏妄能庆幸不用与王三河抢一床被子。否则,他可不保证自己一定不会闹起来。
“那群人真没见识!”王三河好似偷吃了鱼儿的猫,笑得贼奸,眼睛眯得只剩下两条细缝。
“是,哥哥老厉害了!”苏妄嘴里敷衍着,却打算出门溜达一下。
反正上船之时,他们也没听到类似不许随意走动的命令,就算是被人责斥回来,难不成对方会杀了他?
巨鲸帮既然送他们登船,当然有着大用,总不至于在送货的时候把货物弄没了,巨鲸帮再是家大业大,怕也经不起这样的浪费。
刚刚抬起脚,苏妄又停了下来,吱呀一声,舱门从外面被推开,走进来年轻的女孩子,皮肤白皙,胸脯很高,腰肢很细,浅笑的小嘴上长者一个美人痣,眼睛里充满了热情。
但更热情的,是女孩手上端着的那盆牛肉汤,汤汁浓稠,葱花点点,鲜香味美,热气散溢,不多时就充溢了这小小的隔间,惹得王三河连吞了好几口口水。
就不知吸引他的到底是女孩手上的牛肉汤,还是人家胸脯,谁让他眼神看的一直都不是地方。
女孩儿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将汤盆支在前面,小心避着王三河,道:“大爷,小女子奉船主之令,给大爷送来宵夜,吃完大爷也好睡下哩。”
隔着一层淡淡的水汽,女孩儿的表情礼貌却带着些生疏,盆子高高地端着,微微向外倾斜,神色镇定,手指抓得很牢固。
料想,将一锅滚沸的热汤泼过来时也会很用力的。
一个女孩子总得学会自保,尤其是在四周都是男人的情况下,若非足够聪明,只怕她已经被吃得连骨头都剩不下了。
“船主?我等只知道巨鲸帮的堂主、帮主,不知船主又是谁?姑娘可否与我二人说说,让我们见识见识。”苏妄装作好奇的样子,小心试探着。
“那我可不知呢,人家就是叫他船主的。”女孩子如是回答。
“咦,那姑娘怎么上得我巨鲸帮的船?”苏妄这回真有些好奇了,但戏依然要演,俨然以巨鲸帮帮众自居起来。
“是人总是要吃饭的啊,人家就会煮饭,船主开的工钱高,人家自然就来了,你们到底要不要喝汤?”女孩子跺着小脚,脸色不满,直摇得汤盆晃动,来回打着转,从一边倒向另一边,好似就要翻出来,看得都为她着急。
被她这么一说,王三河肚子立刻咕咕叫了起来,这才将目光从不该看的地方转了开去,抹了一把不知何时留下的口水,连连叫道:“要的,要的,姑娘休恼,休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