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修为低微的修行者来说,心血来潮是一种玄妙而不可言的预警能力,勿需明白原理,好用就行。
而这许多的修行者,甚至没想过心血预警到底是个什么能力,便是有想过的,也只简单地归结于血脉间应有的能力。
是的,是应有,纵使每个人的心血来预警能力有大有小,时灵时不灵,但总归是每个人都有的。
既然人人都有,便不存在不均的问题,便没有人去深究能力间的差别。
纵有差别,也是老天爷的问题,不属于凡人考虑的事。
老天爷最大嘛,老天爷定下的事情,又有谁能说有问题?若有怨怼,谁敢向老天爷捅个刀把子?即便捅出去了,又有何用?
若双方的差距属于看得见,只需努力努力就能追得上的那种,但有委屈,自然要述之公道,亲手讨回;若双方的差距过大,无力亲自讨还,依然可以倚借他人的力量讨要;然而,当差距大到将所有人堆积在一起,也无法撼动对方半根腿毛的时候,深深的绝望只能让我们无奈地叹息一句,这便是命运。
将一切归咎于命运,臣服于命运,才真正属于人人都有的本能,一种深藏于血脉之中的本源能力——缩头能力。
然而,随着修为日益深厚,渐渐掌握本来只属于苍天,不属于凡人的力量之后,修行者便不再满足于臣服,会在心底生出野望,试图,掌控一切。
这一切,也包括了苍天。
对于苏妄而言,同样是如此。
随着洞微能力的精深,乃至于能感知念头、控制意念分化之后,他也同样不满足于心血来潮的忽如其来,并深深的分析过这种能力。
达到苏妄这般境界,已能操纵周身的每一寸骨骼肌肉,血液亦不例外。
在他的认识里,心血来潮不仅引动了血液的变化,更是触动了精神,二者其乃同时抵达,并无先后问题。
然而,血液上的反应却比精神上的强烈了许多,一者如洪流,汹涌澎湃,一者如激流,虽迅疾,却为洪流的大势掩盖。
就好似,漫天尽洒皓月之辉时,无人在意过萤虫之光一样。
危急当头,巨大的威胁感也会迫使我们全神贯注投入对危机的应对之中,乃至于忽视了精神上的感受,或是忽略而过,或是延迟接收,因此时有修行者认为精神上的触动乃因心血翻涌产生的,才将这种能力命名为……心血来潮。
心血来潮对精神与血液的触动,来源不明,于苏妄的感知中,这种能力来的毫无由头,似乎来自身体内部,却寻不着源头,似乎起自周身之外,却难觅痕迹。
忽然间,苏妄想起了一个词——时间。
时间是一个伟大的词语,祂亘古长存,若纪元不灭,则永恒存在,虽是诸天法则之一,却高于诸般法则,近乎于道,同命运并列,为修行者超脱路途上的终极关卡。
因为时间拥有的永恒向前特性,任是你超脱空间的束缚,成就诸天大能,也得默默承受时间之河的冲刷,纵有千般的悔恨,无尽的遗憾,也无法弥补!
除非,你能再次超脱时间。
世人常言,世间难买后悔药,后悔药难买,只是因为,世间……唯一的后悔药,名字就叫……时间。
然而,时间虽然伟大,却非高高在上,无法接触,那无尽的时间之河,本来就是由无数个卑微的生命体构成,是他们,以他们卑微而平凡的一生,化作一滴轻微的河水,汇入时间之河,才构成了这川流于诸天万界的伟大存在。
一场洪流爆发,卷入了无数倒霉蛋,有人会水,有人不会水,命运,则戛然不同。
在时间之河,凡人便如被洪流卷入的不会水者,纵然心气再高,也只能随波逐流,苦苦等待他人的救援,又或,祈求命运的垂怜,有一根烂木头能恰好漂流过来,让他抓住。
这就是凡人的命运,因为不曾掌握着力量,终其一生,只能漂泊无依,准备着,随时淹死在河中。
而修行者即如会水的擅泳者,虽然激流疯狂,虽然他们也无法逃出洪流的裹挟,也可能被一个浪头淹没,就此了账。但比之凡人,又多了几分机会——那扑腾的手脚,无疑为自己争取了更多的机会,击起片片水花。
力是相互的,我们被时间之河裹挟时,必然也在影响着时间。
区别在于,有的人力弱,击打力量微弱,击出的水花几近于没有;有的人力强,打击力量强大,能成片成片地挥洒水花。
一次次的心血来潮,便是修行者在扑腾手脚时,挥洒到后侧的水花,在时间之河,后侧,代表着过去,时间上的过去。
在苏妄的推断中,心血来潮,便是来自时间的反馈,是无数生灵相互影响,共同构筑的时间之河,从前方反馈到后侧而来的信息。
当然,还有另一个解释,是那操纵各人命运的大能,因为不愿意看你死得太早,坏了他的算计,故意示警于你。
但这般“殊荣”也非人人都能享受到的,至少,这世间大多数的修行者,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也庆幸着,不会有这种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