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崖之上,风罡为伴,寒气如冰,生命绝迹,孤独而苍茫,唯有一座模糊的石像矗立正中。
方雲依旧保持下拜的姿态,不动不移,风罡骤然席卷,掠过孤崖,在坚固的石壁上横扫,擦出一道道刀痕一般的切口,临到了方雲身前,却化作了扭曲,宛若有一双无形大手攥住风罡,将它狠狠地拗弯。
“咔嚓!”
一道细微裂缝陡然崩现,仿佛雷痕,转折之间,有凌厉刚猛气机流露,慑得方雲心神大震,既而露出几分欣喜。
高天之上,有乌云汇聚,仿若魔龙群舞,覆盖上百里,旋转汇聚,搅得星辉崩散,光华如细流,漫舞当空。
噼啪。
与石像的裂缝应合,一道恢弘的雷光乍然照破乌云,轨迹转折,若诗画大家的肆意挥墨,笔迹铁画银钩,转折之间,但见锋芒流转,雷光轰隆,气势无量重,压得虚空轰隆震荡,抖动个不停。
即是时空,都为雷光震慑,停滞了刹那,光辉凝滞当空,浮尘悬浮静止,风声骤然停顿,天地间一片静谧,静谧得都有些吓人了。
下一刻,停滞的时空突然活了过来,漫空之中只见银白闪烁,雷光慑慑,乌黑墨云刹那化作雷池,有雷浆挥洒,天雷轰鸣如刀斩,霹雳若天崩,光辉、浮尘、风声俱被雷霆压迫,打下凡间。
轰!
无数银光骤然卷动,化作一道水缸粗的雷电,从天直掼而下,即若从天界突刺下的一杆雷矛,划破了时空,分割了虚无,雷矛对准的,却是孤崖之上的石像。
即使修行的也是雷霆异术,方雲还是忍不住为这道雷光战栗,身形一寸寸压低,几乎要匍匐下去。
一滴滴汗水从他额头淌下,砸落孤崖,发出咚咚的响声,仿佛战鼓擂动,低沉却浩大。
天境强者虽然不修肉身,但一身筋骨经年累月浸润于异力与天地元气之中,潜默移化之下,亦是强横非常,否则,吴明怎么可能才学得镇岳桩便能幻化出气血烘炉的雏形。
方雲身为天境强者,一身气血亦如大江湍流,奔流凶猛,只是洒落汗水,亦有百斤的力道。
但任他筋骨强横,在雷霆之下也得趴伏下去,就在方雲极力抵抗,却渐渐抵达极限之时,石像上再次崩现出无数雷痕般的裂缝,细细麻麻,好似蛛网,密布了整个石像。
轰!
只听得一声震天巨响,有白光自石像中穿出,乱石拍空,碎屑横飞,一个白发灰衣的老人驭刀逆行,飞入高天,与直掼而下的雷矛撞击在了一起。
虚空之间,但见恢弘光辉闪耀,仿如极光,煌煌照耀世间,虚空剧烈扭曲,光芒之中,若有一个黑点诞生,仿佛黑洞,有无尽吸噬之力诞生,搅得飓风狂卷,风柱如刀,矗立虚空,连贯了天与地。
但突兀的,便在风柱才成形,黑点却猝然崩溃,消失于无形,便若不曾出现过一般,风澜骤散。
白发灰衣的老人不知何时落在了方雲的面前,身形高大,面容苍老,眼睛异常有神,若有若无的刀道锋芒流露着,骇得方雲皮膜冰寒,好似被刀锋划开了一般。
“见过老师!”方雲再次拜下,礼数具足。
“吾之弟子没有磕头虫。”老人眉头微皱,仿若不喜,方雲急忙站起,脊梁挺直,身形岿然,却如插入大地的一杆长戟。
老人这才点了点头,稍有些满意,随即,面色一沉,又道:“说罢,是谁欺负你了?”
他的话,字字如刀,带着凌冽的锋芒,直指问题关键,亦如他的身骨一般,如刀凌冽,无双无铸。
不知是不是受了老人的感染,方雲也沉静了许多,神色间的所有异色都收敛了起来,猛然昂起头颅,沉声道:“正要向老师禀告。”
……
营帐之中,身着碧藕连霓衫的侍女们若蝴蝶般穿梭,香风缕缕,并有清淡的唌燕香充斥此间,檀香渺渺,清淡而宁人,带走了最后一分争锋之气。
营帐内,苏妄师徒占据半边,安然坐落,品着香茗;另一边,银甲男子方千来板着脸,眼光冰冷,七奴儿站立其后,神色猖獗,便弱不屑一顾,但眼睛深处,却深藏着一丝畏惧,不过,又是一只借虎威之狐。
高座之上,女子轻启朱唇,吐声如落珠,叮咚清脆,娓娓道来,但将此间的因果述尽。
在她下方,古管家眼皮紧闭,仿佛正神游与天外,却有意无意间,挡在了苏妄两人与女子的中间。
虽然与苏妄一战,古千来落在了下风,但几人都觉得,若为生死战时,未必就不如他。
一则,交手时几人身处营帐,双方虽然都约束着力量,但古千来身此间半个主人,出手顾忌更多,更受了几分束缚;二则,古千来一方还有一个同样是天境的女子未曾出手,自忖,纵然一人不是苏妄对手,合两人之力,总该拿下他的。
有此自信,方能镇定如常,一边将所谓的富贵道出,一边观察着苏妄两人,打探着他们的来历。
“先生可听说过,皖水之畔有座钟灵神山,名神秀峰,巍峨万丈,山灵水秀,独矗一方,为代州诸峰之首,此名传自大夏桀王,亦算源远流长。”
所谓大夏,乃是两代皇朝之前的旧朝,桀王时期距离此间更有一千八百年之多,这些信息苏妄早在天与方府之时便已获得,但他知道,女子所说必然不是地理风物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