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间绣着金钱的男子不知有没有资格瓜分江山,但他的确有有资格对苏妄这般说话,因为,他也是一个半步大宗师。
金钱帮,上官飞虹,这是一个胸怀、气概都远胜龙啸天的人物,更是几乎要了李探花性命的人物。
苏妄却早知道了上官飞虹的身份,同样也知道,上官飞虹活不到再见到他的那一天。
苏妄笑问:“上官帮主如何看待龙四爷?”
上官飞虹瞥了一眼半空中纠缠成一团的两人,笑着回答:“名做侠义,实为苍狗,不明自己,不值一提。”
只是十六个字,却道尽了龙啸云的一生,苏妄不得不为上官飞虹的眼力赞服。
诚如上官飞虹所言,并没有错。
但在龙啸云成功赶走了李探花,他的心,便战栗了。
战栗他朝一日李探花的归来,战栗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终将失去,未明自己,无缘叩灵问心,龙啸云的一生,将止步叩灵问心之前。
这样的人物,对苏妄,对上官飞虹而言,都不值一提。
“夺命书生认为本座的提议如何?”见着苏妄点头,上官飞虹眼中的欣赏愈加明显,老话重提,目光灼灼却凌冽,但要苏妄说个不字,他的子母无定环便要套了过来。
苏妄突然吐出了一口气,笑道:“待你我再相见时,苏某一定给帮主一个满意的回复。”
所谓满意的回复,自然便是答应了,上官飞虹心中欣喜,杀意按捺,正要问什么时候相见,却见吐出气息的苏妄身形越来越模糊,但在下一瞬突然颤了颤,就此消散。
上官飞虹面色骤变,猛然站起,看向兴云庄外,默然低吟:“原来还是小瞧了你,江湖中怎得突然冒出了这等高手,这等身手,距离武学大宗不是很远了吧?”
原来,早在苏妄震散夺命书时,他就离开了小院,留在此间的,只是他的一口气。
一口气,却瞒过了上官飞虹的感知。
这般武艺,实已近乎神通。
这便是武道!
穿过人群,穿过有些纷乱起来的兴云庄,苏妄以一种旁观者的心态观看着他们奔走,观看着他们的喜怒与惊惧,再无人能发现他的存在。
旁观者,这是苏妄此行学到的唯一道理。
苏妄穿梭十六年的时光而来,本不属于这片时空。过去,他以为他能做很多事,也确实做了许多事,但渐渐的,苏妄突然明白一个道理,每个世界,每一个人都应该又属于自己的轨迹。
这种轨迹,并非臣服注定的命运,并非是对命运的妥协,恰恰相反,祂是对命运的抗争——抗争不公,抗争自由,抗争规矩,抗争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
在抗争中,有人因而升华,有人因此疯魔。
不论升华亦或疯魔,都属于抗争者自己的轨迹,自己的命运,与人无尤。
任何人妄图改变他人的轨迹,却是将自己放在命运之主的位置,其名为改天换命,自以为高洁,其实只为满足强烈的掌控欲而已。
不过,又是一个立了贞洁牌坊的举动罢!
而这个道理,却在苏妄陡然惊醒不该打扰李探花轨迹时,突然想明白的。
苏妄不该打扰李探花的轨迹,也无能为力改变对方的轨迹,便若苏妄只能降临在十六年前这个时间节点,而非十七年、十八年前等更早的时间节点上一样。
过去既定,无可改变,同样也是苏妄想明白这个道理后的一个感悟。
或许,只能那些超脱了时间之河的大能能拨动一下既定的事实,但绝不是苏妄这样的小人物能干涉的,他能做的,不过是把握每一刻即将到来的未来。
不过,虽然在李探花一事上,苏妄只是一个旁观者,但在有些事情上,他却是名副其实的参与者,便似,在古襄阳时、长乐坊时,便似,此时……
在看见那个吃得满嘴满手是油,吃得香汗淋漓,不知所以的小丫头时,苏妄忽然觉得自己很心塞,很心塞,心塞得他气息凝滞,感觉身体一重,情不自禁地便坐了下来,做黯然寂伤魂状。
“丫头,你这般没心没肺,让为师很为难啊?”
为师?
却是是为师,苏妄没有说错,我们也没有听错,就是这两个字,因为这个小丫头正式阔别已久的……慕容彩。
慕容彩吃得小腮帮鼓鼓的,也发出了咕咕般的嘟囔:“师夫,你来的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