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征笑着将脸埋进她的发间,大掌再度不安分起来:“干嘛‘早晚’?有本事现在就还。”这种冤冤相报,贺大将军可以说是很期待了。
“你……滚,”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按住他的手,“休、休战两日,哦不,三日。”
****
长烛燃尽时,窗外渐闻潺潺秋雨声,有薄薄青光透窗而入。
沐青霜毫无疑问地爬不起来了。
好在利州人没有“归宁回门”的习俗,况且沐家在镐京的宅子离鹰扬大将军府也不过就三条街口,一抬脚就到的距离,倒也不急什么事。
沐青霜脑子已经醒了,可从头发丝儿到脚趾间都透着疲惫无力,动弹不得。
“再不起来,”她将脸藏在贺征怀里,气若游丝地哀叹,“满京城的人都会知道……”昨夜他俩干了什么好事。
贺征拥住她,薄唇轻抵她的额角,闷笑出声:“你以为你起来了,满京城的人就不知昨晚发生了什么?”突然傻乎乎,真有意思。
沐青霜哼哼了片刻,觉得他的话有道理。可不是么?新婚之夜,谁不知道你俩躲床帏里干啥好事?!
这么一想,她心中顿时自暴自弃般松下气来。
“贺狗子。”
“嗯?!”贺征对自己新得的这个称号非常诧异。
“我饿了,”沐青霜懒搭搭掀起眼皮觑他,“可是我又困。”
贺征硬生生吞下对这新称谓的不满,认真提议:“那,我拿点吃的过来,喂你?”
“我才不在床上吃东西,”她鼓了腮,抬手揪住他的脸,“给你夫人沐浴更衣,然后背你夫人去饭厅。”
反正两人都已经没羞没臊地“坦诚相对”了,她决定从今日要彻底摒弃娇羞赧然,看到最后谁比谁更不要脸。
贺征噙笑,应得乖顺:“好。”
谁干的好事谁负责“清场”,公道。
任劳任怨地将她抱去隔间,强迫自己不去在意眼前撩人春色,这对贺征来说真是“苦其心志”的修行。
将两人的衣衫都打理好后,贺征坐回床畔揉着自己的脸,待自家那个已然没了骨头似的夫人趴到自己的背上,这才回首笑睨她。
“你揉脸做什么?”沐青霜将脑袋搭在他的颈侧,疑惑嘀咕。
“我瞧你这模样,怕是累得连动腮帮子的力气都没有,”他打趣挑眉,“我想,或许待会儿你会要我先替你嚼碎了再喂你,所以先热个腮。”
然后,他的夫人狠狠咬住他的颈侧,以事实证明了自己的牙并不那么累。
咬死个把故意恶心人的混蛋夫婿,还是足够的。
****
因着连日天雨,新婚的小夫妻便在宅中腻歪了足足两日。
到了八月十六,沐青霜便结束休沐,前往雁鸣山继续履行国子学武学典正之职。
等到八月二十七再度轮到她休沐时,贺征来接她回府,她才知晓这些日子京中有多“热闹”。
这热闹主要是在朝堂上。
原来,八月十三那日,武德帝以添喜为由,突然毫无预兆地下诏敕封沐武岱为“恭远侯”,此事引起不小震荡。
其实以沐武岱在复国之战中的贡献,封个“恭远侯”这样的三等侯爵倒也算得上是功勋配位。可他之前那桩“临战私自下令放弃防区”的案子在那儿摆着,大理寺结案的卷宗都还余温犹存,这节骨眼上给他封爵,多少显得有点不合时宜。
毕竟皇后的事还未公之于众,真正知情者只有八月初七被武德帝召进内城与皇后当面对质的那些人,因此朝中许多人并不知武德帝此举是对沐武岱的愧疚补偿。
最重要的是,武德帝的这道敕封十分突然,且未按照规制先行下发内阁审议,只与丞相孟渊渟商定后就直接发出了诏令,这就叫御史台抓住了把柄。
御史台的职责本就是纠察不法、肃正纲纪,弹劾对象从不只限于普通官员,丞相,甚至皇帝陛下同样也在御史台的纠察范围。
御史台自然也知沐武岱的功过可以分开论,是以他们的弹劾并不针对恭远侯沐武岱本人,而是直指丞相孟渊渟与武德帝本人。
从八月十四起,御史台不依不饶,一日照三顿的分量接连上折,痛斥丞相孟渊渟罔顾法度流程,纵容皇帝陛下绕过内阁敕封侯爵,给堂堂皇帝陛下和丞相大人双双弹得个满头包,有口不能言。
立朝大半年来御史台都只是小打小闹,这回一出手闹个大动静就直接照着皇帝陛下和丞相大人正脸甩去,可算威风大了。
接连几日,镐京城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御史台的这桩“丰功伟业”。
沐青霜休沐回城的这日,恰好沐青霓、沐霁晴与沐霁旸也书院回家,她与贺征便没有直接回将军府,而是先回了已挂了“恭远侯府”匾额的沐家大宅。
一进门,沐青霓就冲上来直乐:“青霜姐,我跟你讲。我原想过两年等我年岁够了,你们国子学武科再招考时,我就去应考。可这些日子我看下来,也不是只有领兵才威风。御史台也很威风啊!”
沐青霓手舞足蹈,激动得口沫横飞:“天天上折子骂丞相、骂皇帝,还不挨打不挨罚,天爷啊!这太痛快了!”
她今年才十一,正是想法一天三个变的时候,谁也没将她的话当真。
贺征冷冷瞥她一眼:“将来想进御史台?”
“啊,怎么的?”沐青霓骄傲挺胸。
“若你再死巴着我夫人不撒手,”贺征冷漠脸,“将来任你想进哪个部,我必定头一个跳出来作梗。”
新婚当日沐青霓这个小混球在沐青霜面前说他“这个夫婿不行”,这个仇他可是记着的。
他的话犹如兜头一盆冷水,当场泼得沐青霓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