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文迟暮刚刚靠近地下泉源头,就看到火堆边高烧不退的云破,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云破额角是汗,嘴唇却有点青紫,显然在梦魇中睡得很不安稳。
楚弄影刚将木系小队带进来,她便简明扼要地问道:“怎么治好他?”
木系学长将药筐随手放下,他上前查看云破的情况,随即摸了摸下巴:“好像是中毒,你们没有服用解毒剂,就在沼泽地里穿行吗?”
楚弄影:“有戴口罩。”
“那不应该啊,他中毒症状很重,简直跟吸入大量紫雾一样……”
木系学长给云破服用解毒剂,片刻后高烧体温稍微下降,但云破的脸色仍未好转。木系小队刚被抓来时还有点恐慌,此时却全都围在小龙傲天周围,开始激烈地探讨起来。
木系学长犹如带实习生的医生,他一边给云破取血治疗,一边向学弟们热心展示:“这可厉害了,你们以后真不一定能见到中毒那么重的人,现在多看一眼是一眼,全都是来之不易的经验……”
楚弄影:“……”这是突然展开教学!?
[格格巫,你确定他们靠谱吗?]
楚弄影刚要上前阻止木系学长的讲解,却被身边的文迟暮拦住,他解释道:“学长的医术没问题,这只是我们学院的习惯。”
楚弄影眉毛一跳,焦躁道:“你们多久能治好?该不会要研究整场考试?”
文迟暮见她面露忧色,他突然道:“其实你没有那么烂。”
“什么?”
“虽然你自称是彻头彻尾的烂人,但你还是会为他担忧,证明你没有你说得那么烂。”
楚弄影闻言一懵,她半晌后才回忆起自己跟文迟暮说过的话,而对方已经转身离开,加入木系小队的讨论中。
众人研究着云破的中毒症状,文迟暮看着学长试药,突发奇想道:“既然他没有接触过毒物,很有可能是由于神境解谜中毒,那附近应该就有伴生的解毒药。”
“你们四处找一找吧,我在这里守着病人。”木系学长分配完任务,又开始准备制药的材料,等待最后的结果。
楚弄影听到他们的对话,同样外出进行寻药。片刻后,她在棋盘不远处的角落中找到白色药草,药草的数量不多,仅仅有三棵。楚弄影明明曾在地下泉附近转过一遍,那时她却没有见过白草,想来是山洞打开后才出现。
[这是白羽草!专门用来解黒羽草!]蓝精灵恍然大悟,[这是一个对称的神境废墟!]
原著中,云破在神境废墟里学会治愈招式白羽术,同时在附近采集到黒羽草。这种药草含有剧毒,仅能被白羽草所解。如果没有白羽草,就只能用水系招式白羽术来解。云破后来用黒羽草给袖箭淬毒,除非敌人能控制毒素蔓延,否则都会被剧毒放倒。
楚弄影和蓝精灵都没想到两处解谜的地方互相对应,既然白羽术旁是黒羽草,那白羽草旁就是黑羽术,所以云破才会莫名中毒。白羽术用来救人,黑羽术用来杀人。
楚弄影作为读者,只能看到飞翔时空展现的内容,她哪知道还有此事,立马将药草带回去。
木系学长看到白羽草瞪大了眼,他赶忙将手清洁干净,虔诚地接过药草,感慨道:“这可不得了,我还有能用它来制药的一天,失敬失敬……”
木系学长只取走一棵白羽草,他小心翼翼地切取部分制药,又派人帮忙熬制,最后让文迟暮给云破灌下去。众人在旁边紧张地观察起来,终于看到温度计的数字缓缓下降,云破的脸色也逐渐恢复正常。
大家马不停蹄地忙碌许久,此时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清闲下来。木系学长指了指剩余的半棵白羽草,试探地问道:“……请问这个你还需要吗?”
楚弄影守在云破身边,见他进入安稳的睡眠,这才放心下来。她扭头看了一眼,随即平静道:“不要了,你拿去吧。”
木系学院的人肯定不会拿白羽草兑换考试积分,她观察他们的治疗方式,觉得对方有可能是要收藏制药。白羽草号称解毒圣品,数量极为稀少,研究价值很高。
楚弄影想了想,又从包里抓出一把能源石,她将其塞到文迟暮手中,说道:“这些你们拿去分。”
虽然她很贪婪爱财,但绝不会欠人情,人情债是最难还清的东西。如果谁会为靠人情获得的东西沾沾自喜,那他未来也必然会为这份人情付出代价。她信奉价值交换论,只要提前将一切明码标价,就不用再为未知的部分付费,减少许多麻烦。
文迟暮捧着能源石不知所措,没想到她出手如此阔绰。其他人同样惊喜不已,他们非但没有遭遇打劫,居然还发一笔小小横财,实在令人高兴。木系学长没有再拿能源石,而是帮学弟们进行分配,他显然觉得半棵白羽草足矣。
“迟暮,这是你的那份!”众人欢闹地分配起能源石,呼唤着角落里的文迟暮。
“我不用了。”文迟暮回避地站起身,他心中总有一种别扭的感觉,不太想拿楚弄影的能源石。如果他接受对方的酬劳,似乎就跟旁人别无两样,透着一种生分。
当然,他们确实也很生分,连朋友都不是。
文迟暮有点自嘲地想,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固执什么。她会在考场里细细地搜刮稀有材料,却也会在云破生病时一掷千金,表现出截然不同的一面。文迟暮觉得自己不过是在见证两人的感情有多好,像是可有可无的看客。
其他人看文迟暮有点失落地走开,不禁嘀咕道:“这又是怎么了?”
“失恋了呗,谁让迟暮来迟了,大佬早有男朋友。”有人见怪不怪地撇撇嘴,拖起长调感慨,“自古多情空余恨……”
“嗨,换我也想傍大佬,这能源石不香吗?”
“拉倒吧,那你得被学生会追杀一学期,我看你们谁都受不住!咱们院共和国的学生都被学生会骚扰过,还不是由于曾跟大佬同班?”
众人不禁唏嘘起来,又觉得文迟暮没跟雷系大佬扯上关系挺好,不然他早就没有安生日子。
云破总觉得自己入梦好久,他在炽热混沌中跨过众生虚无,却看到跟现实完全不同的景象。他没有对母亲留下太多印象,也没有在小巷中遇到打人的小影,甚至梦中的小影跟雷系猫完全不一样。
她温柔委婉、语气娇俏,总是笑意盈盈地望着他,却让他感到阵阵陌生,像是看到空洞的面具人。她不是雷系异能,而是木系异能,没有做过武道小状元,也没有去过预备班。她并不爱财,她什么也不爱,总是围着他打转,仿佛她唯一的功能就是陪着他。
没错,云破脑海中莫名蹦出“功能”一词,梦中的小影没有目标,好像只有功能性。她没有古怪的歪理邪说,也不会振振有词地抬杠,更不会有频频闪光的新点子。她对他很好,但似乎只是好而已,完全无法理解他心中所想。
当然,云破发觉梦中的自己也不太一样。他似乎总是在追求力量,想要向旁人证明自己,迫不及待地摆脱脸上伤疤,偶尔显得偏激而固执。他犹如一把被逼至绝境的钢刀,只能在危机中不断出手,才能勉强地存活下去。
他永远有打不完的敌人,有无法停歇的斗志,有难以了却的仇恨。这就仿佛只有他拼命地战斗下去,世界才能灵活地转动,一切才能顺理成章地进行。他也有学习的爱好,也有建造新世界的理想,可周围的节奏太快,迫使他陷入其中,难有心安之处。
云破纵观梦中的他跌宕辉煌的成长史,心中却并不觉得安慰,反而心生一丝遗憾。这是何等可悲的命运,他一定没感受过跟母亲、小影家中煲汤的快乐,一定没见过屋顶上偷懒时天空的月色,一定没摸过冬日里飘进暖屋中小小的初雪。
他的人生中只有战斗,即使站在高处,也什么都没变。他仍然迷茫,仍然不知去往何方,只是过去能将迷茫归于没有力量,现在却是拥有力量后的迷茫。
他没有母亲,没有雷系猫,也没有前进的目标。
他会是我吗?我又是他吗?
云破突然心生恐慌,他总觉得自己在此处飘荡太久,快要找不到归途的方向。
[破儿,你该回去了,小影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