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开车帘就见谢玙一人立在窗外,一声崭新的白裳,身形岿然不动,腰肢纤细,广袖如莲,气质高华,站在那里令人想起洛水神女,素净不染尘埃,五官精致如丹青手下的画像。
若非早早地知晓她的身份,以貌度人,定以为山中隐士,被她蒙骗过去。
他晃了晃手中的刀:“那就劳烦谢太傅上车。”
谢玙不肯:“我若上车,你不放我的恩人,岂非上了你的当?”
萧坤宁在她的注视中咽了咽口水,而谢玙朝着她淡淡一笑,若春风若涟漪,令她徐徐安心。
刺客不想放手,又恐谢玙半道放弃旧人,捡了芝麻丢下西瓜,便道:“你驾车,我们出城。”
谢玙站在夕阳下,微红的天光就在她的身后,令她的身形染上几分缥缈,她摇首不肯:“这样你还是没有放我的恩人,不能答应你。”
“少废话,你再不上来,我就杀了她。”刺客怒了,阴狠又迫不及待。
谢玙无法,朝着马车走去,身后的余音急道:“先生,她不可信。”
谢玙不答,坐下马车,拾起马鞭,抽了马屁股一鞭子,马儿飞快地奔走。
青城不大,马车走得快,不停地避让行人,车身左右摇晃起来,车里的两人剧烈颠簸起来。
萧坤宁整个人东倒西歪,晃得根本站不住,就连刺客的刀都脱离颈间,刺客自己都变了脸色,朝外喊话:“你怎么赶车的?”
谢玙悠悠答道:“初次赶车,没有经验,多加担待。”
担待?萧坤宁要吐了,谢玙文文弱弱的样子确实像是不会赶车,只是不会赶车,她逞什么能?
颠簸一刻钟后,马车到了城门下,忽而车头失去方向,竟往城墙撞去,不知谁喊了一声:“跳车。”
刺客闻言,拉着萧坤宁就跳下马车,谢玙早就失去踪影。
跳下马车的间隙,电光石火,一道箭羽疾电般擦着萧坤宁的脸颊射过去,瞬息射中刺客的脑袋。
血溅了萧坤宁一脸,满目猩红,感觉自己再度走了一趟奈何桥。
摔落地的时候,又被疼醒了,摔得爬都爬不起来。
刺客的身体就在她的身边,临死前震惊还未退散,双眸瞪大,可见射箭之人的方向多准,血腥的味道让人作呕,眼角出现一片雪白的衣角,她极其狼狈的爬了起来。
谢玙平静地递给她一块手帕,目光凝滞在她脸颊上的鲜血上,淡淡道:“受惊了。”
再观一侧的尸身,萧坤宁伏在地上吐了起来。
吐得昏天暗地,上辈子见过那么多死人,都没有今日这般离死人这么近。上一刻还拿刀威胁,眨眼的功夫就躺下了。
吐完了以后,她侧开眼去,就连谢玙都没有看一眼,晃悠悠地爬了起来,虚晃两步才站稳身子,一迈腿就感觉一股钻心的疼痛,多半是摔伤了。
天杀的谢玙,遇见她就没好事,多年前遇到就被人追杀,重活一辈子竟然还是被人杀。
拂开谢玙递来的手帕,她瘸着一条腿往赵府走去,这辈子都不想再跟谢玙有交集。
弄琴从城楼上走下来,背上还有箭囊,见着萧坤宁倔强的背影,好心道:“先生,她生你气了。”
“知道,你可以闭嘴了。”谢玙抚了抚袖口的脏污,抬脚追上萧坤宁,“今日之事是我累你。”
萧坤宁脸色煞白,心有余悸,一点都不想搭理谢玙,可脑海里掠过前世里谢玙杀人之事,又觉毛骨悚然,停下脚步,“先生见外了,怨不得你。”
语气听着像是在赌气,谢玙眉眼动了动,前面有辆马车,她唤来弄琴:“送萧二姑娘回赵府。”
萧坤宁腿受伤,走不远。
弄琴颔首称是,牵着马车走来,萧坤宁一时怔忪,转身望着谢玙:“先生可知背后是谁害您?”
青城人口少,此时更是无人,唯有守着城门的数位将士张眼着两人。
谢玙再次将雪白锦帕递给她,视线落在她染血的脸颊上,白肤艳红,白的剔透,红的妖艳,她一时怔住。
萧坤宁醒悟过来,不敢再拒绝,颤颤地接过来,擦着自己脸上的鲜血。
手中落空之后,谢玙回过神来,平静道:“总之不会是我。”
正在擦拭的萧坤宁一顿,下意识掀了掀眼皮:“没有人会自己杀自己。”
谢玙笑了:“有,傻子就会自己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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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躁坤宁:你才是傻子,一家都是傻子。
谢玙:我家只有两个人,你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