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末,微风带着点凉。
折乌笼了笼衣裳,垂下了头。
她大概能看出,定北侯府一家人,过的十分幸福。
折夫人笑盈盈的拉着威远候夫人的手,为她的侄女操劳婚事,听见威远候府夫人夸折蔓有才气,便骄傲的挺起了脊梁。折朔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时不时看看小妹折蕊有没有听话,定北侯折远山此时正在冷着脸考核威远候那位嫡次子,看起来十分用心。
折蔓羞涩的立于一旁,却依旧落落大方。
他们之间,温情流动,就像……就像很久很久之前,折乌做过的一个梦。
梦里,她有父亲,有母亲,有兄长,祖母,祖父,甚至是好多一个远方亲戚。养父母打她的时候,这些人就会破门而入,将她抱起来,哄她:“阿乌,走了。”
但那是很久之前的梦了。
她叹了一口气。
终究,还是被勾起了回忆。
然后,袖子就被扯了扯。
折乌头没动,正好看见折蕊不知何时跑过来仰着头看她。
“你为什么……在哭啊?”,她好奇的问。
折乌呆呆的愣了声,“我没哭啊。”
折蕊:“可是,你看起来好像很难过。”
她小大人似的,“你也是灵山书院的学生么?你的家人呢?你为什么要戴面纱啊?”
折乌心便有些奇怪的颤了颤,她情不自禁的又看了一眼折蕊,发现她跟自己长的也有点像。
她顿了顿,道:“我不是灵山书院的学生,我……我是跟着别人来的。你,你父母在那边,你跑过来不要紧吗?”
千万别丢了啊。
折蕊便摆摆手,“我见你一个人在这里站很久了,便来想来跟你玩。我跟阿兄说过了,他说好。更何况,这里有护卫呢——还有啊,你看我阿爹,都不跟别人说话了,盯着我呢。”
折乌啊了一声,“……那挺好的。”
折蕊便觉得这个姐姐有些呆。但是她实在是太无聊了,阿娘为了给蔓姐姐找夫婿,拉着威远候夫人不放手,还不知道要说话到什么时候呢。
她一点也不喜欢威远候夫人。
不过她也不能跟外人说这话,便叹一口气,“我阿娘真能聊——这位姐姐,你爹娘呢?你可是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折乌摇摇头,“我没有父母。”
折蕊愣了下,然后有些不好意思,“是我问错话了。”
折乌再次摇头,“没事。”
折蕊对她的好感升了升。她是个十分喜欢说话的人,性格很好,定北侯府那一片胡同巷子里住的姑娘,都是她的手帕交,还有好几个小姑娘天天都上门来找她绣花。
她骨子里带着一种欢快,折乌被她感染的心情也好了起来,纠结的弯腰摸了摸她的头,“谢谢你。”
折蕊笑起来,“你好奇怪啊,我还什么都没做。”
不过,这个姐姐好可怜啊,父母都不在了。
她忍不住过去捏了捏她的手,“没关系,其他的亲人也是一样的。”
折乌:“……我也没有其他亲人。”
折蕊瞪大了眼睛!这么惨!
她闭紧嘴巴,一向擅于言辞却此刻不知道说什么。折乌就安慰道:“不过,我现在过的很好。”
折蕊终于松了一口气,道:“只要过的好就行……嗯,就行。”
折乌看着她,“是吧,人不一定非要父母吧?”
折蕊点头!
折乌:“也不一定非要兄弟姊妹吧?”
折蕊点头。
你惨,你说的都对!
她虽然人小鬼大,可最终还是稚嫩,心中想的,都露了出来。
折乌就明白了:原来自己在别人眼里这么惨啊。
她也捏了捏折蕊的手,“多谢你。”
这个奇怪的姐姐第二次谢她了。
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正要再说些安慰的话,就见不远处母亲在叫她了。
“蕊姐儿。”,折氏喊道,“快些回来。”
折蕊便辞别折乌,“我要走了。”
折乌嗯了声,“好。”
折蕊小跑回去,“阿娘,威远候家的婶子走了?”
折氏蹲下,为她擦擦汗,“走了走了,就你不耐烦。”,顿了顿,又训道:“你又乱跑,小心拍花子的人抓了你去,以后再也见不到阿娘了。”
折远山将女儿抱起来,“没事,有我看着呢。”
折朔也为妹妹解围,“阿娘,我也看着呢。”
然后折氏便训的更起劲了,然而,从折乌的方向看,却突然看见了泾渭分明的一条线。
折家夫妇,折朔和折蕊在说话的时候,折蔓是站在边缘的。
她似乎有心想询问下什么,可是最终却插不上嘴,于是神情稍稍落寞,勉强勾起了唇角。
过了一会,折氏终于想起了折蔓,恍然后自责,碎碎的声音传到折乌的耳朵里:“年纪大了,忘性也大,刚刚你觉得……”
她边说便拉起小女儿的手走,一行人越走越远,最后,不见了踪影。
折乌一直目送她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