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媛感慨,有时候一顿饭就能让人眉开眼笑,生意上的得失又何须在意呢?
杯盘尽空,颜青竹打算起身,往镇北去找那位京城商人,焦喜梅麻利地端起碗筷往厨房里去。
这时,门响了,有人在敲门。
三人一时都有些疑惑,大早上的,谁来找?
买糕点可没有走正门的,莫不是伞坊有事?颜青竹赶忙过去开门,却见门外立着一个伙计打扮的年轻男子。
生意人需得好记性,颜青竹很快认出,这是于记木材行的伙计。阿媛也认了出来。
伙计面带笑容,手上提着一捆系好的伞,约莫有五六把的样子。
颜青竹未及问,伙计当先恭敬地与他打了招呼,又与阿媛道了声“老板娘好”,而后笑道:“颜老板,这些伞是我们东家夫人命我送来的。东家夫人听说您这里缺‘楚腰’伞,便把自己搜罗得到的伞都拿出来了,数量不多,愿尽绵薄之力。”
说罢,他把那捆伞递了过来。
颜青竹心下疑惑,没有伸手。焦喜梅刚放下碗,走到旁边想替自己东家接过来,又观颜青竹神色,不知当接不当接,便也没伸手,只安静地立在身旁。
那伙计悬着手,一时有些尴尬。
阿媛伸手将伞接了过来,笑道:“雪中送炭之情,我们颜记伞坊自会铭记,替我们谢过你家夫人。”
伙计抓抓脑袋,乐呵呵地笑了。
阿媛转头对焦喜梅道:“喜梅,装几个青团,送给这位小哥。”
伙计连连摆手,很是不好意思,待焦喜梅将油纸包递过来,他还是腼腆地接了过来,礼貌地道了声谢,这才转身离开了。
焦喜梅看阿媛与颜青竹均是若有所思的表情,知道他们必有事商议,便重新拾起碗碟,识趣地往厨房里去了。
颜青竹不着急走了,接过阿媛手中沉沉的一捆伞,往厅堂坐下,将伞放在另一张空桌上,慢慢解开绳子。
阿媛也随后走进来,正看到脱离束缚的伞一把把并排摆在桌上。紫色的伞柄露在外面,一看便知是“楚腰”。
“刚才的伙计说,是李幼蝉送来的?”若说是于大郎送来的,阿媛倒不觉得奇怪。
颜青竹也是不解,“我可不信她有这等好心,恐怕借机酸我们吧。送五六把伞,能抵个什么用。明知道没用,还送过来?”
颜青竹看着桌上的伞,发现除去一把伞较旧,伞柄有些磨损,其余的都是新伞。
“楚腰”热卖不过是这一两个月间的事,这段日子没下过暴雨,这伞不至于用得这么旧。又细看,这把伞虽未撑开,可形制与“楚腰”有明显差异,他是内行人,自然一眼看出。
颜青竹不由撑开了这把与众不同的伞——只见伞面处的花色有些怪异,细看之下,发现是伞面贴反了。
贴反了?这伞的样子还真有些熟悉。
颜青竹默然观之,忽而眉眼起伏——这不正是一年多以前送给李幼蝉的那把伞吗?还因着这伞,她误会自己对她有意。
好你个李幼蝉,还真是个记仇的女人!
颜青竹愤懑地将伞摔到地上。
阿媛不解,忙拾起伞来合上,放在桌上。
“怎么了?难得见你发一次火。她酸就让她酸吧,风水轮流转,我不信这种人做生意能长久,你何必生气呢。”阿媛走到颜青竹身边,伸手挽住他的胳膊。
颜青竹舒了口闷气,淡淡道:“不止是酸我们这么简单,李幼蝉她是示威,是想叫我后悔。现在想来,之前订货的事延误,恐怕不全是于大郎的问题,这女人只怕从中作梗。”
“就几把伞,你想多了吧?咱们又没得罪过她。她来酸我们就罢了,还示威?”阿媛皱眉道。
颜青竹见她不信,拉着她走到桌前,复又将伞撑开给她看,又说了从前因这伞引起的误会。
阿媛对一年前的事也还记得些细节,顿时恍然大悟。
阿媛想着,李幼蝉如今也为人妇了,怎至于还为了当初青竹哥拒绝她的事情耿耿于怀?
颜青竹无奈笑道:“你说她刻意把这把伞送过来,难道还能有别的意思?这次可真是被这女人害惨了,她这时候来扬威,还真是气得我牙痒痒。”
阿媛也难以置信地摇摇头,原来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自己一样能对过去释怀。想着李幼蝉,觉得有些可恨,又有些可悲。
阿媛叹口气,“早知道李幼蝉是这样的人,当初就不和她家做生意了。我想着咱们是和于大郎做生意,却忘了夫妻本是一体。于大郎老实,怕是架不住有这么个媳妇。”
说罢,阿媛看着桌上的伞,忽而若有所思。
颜青竹平复了心情,道:“我可不能生气了,否则,中了这小气妇人的圈套。”又看向阿媛,“我赶着去镇北了,你也莫生气。风水轮流转,我看她得意几时。”
阿媛却仍旧看着桌上的伞,伸手搁在下巴处,眉头蹙起。
“想什么呢?”颜青竹走过去,靠着她的肩膀,搂过她的腰,柔声道,“我都不生气了,你还气什么?”
莫不是为着李幼蝉的事情,连带着生了自己的气?可他媳妇儿可不像这样的人呢。
颜青竹正踟蹰着怎么哄她,阿媛忽而笑道:“你先不要去找那位京城商人,我有了一个办法,或许能两全其美,解燃眉之急!”
颜青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确定她不是在说笑。
“什么办法?”
阿媛看着桌上的伞,不答反问,“你昨晚上说,我们还差了那京城商人多少把伞?”
颜青竹耐着性子道:“目前的材料和进度,大约能做一半数量的伞。”说罢,仍是探究地看着她。
“那就是大约还差他一百五十把伞?”阿媛半问半答,又道:“距离交货日期还有十多天,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