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梦(1 / 2)

梦里微雪落梅,少女娉婷的身影朦胧。

他走到哪儿,她便跟到哪儿。

她会歪着脑袋看他,眼底融了笑:“阿衍哥哥!”

她的脸很模糊,他看不清晰,只知道那双眼睛漾着流光莹动。

跟在他身边一走一晃的时候,系在她右足踝的铃铛会发着好听的清响。

忽然天色一沉,渺渺夜雾间,她的目光变得清娆而诱人。

她轻轻地笑,纤臂绕上他的脖颈,慢慢靠近他清冷无声的唇畔。

踮起脚尖轻柔吻上来的时候,那双星眸似蒙了层水雾。

她唇齿间不停呢喃着他的名字:“阿衍,阿衍……”

他紧闭着眼,呼吸一点点急促。

终于,所有的顾忌和迟疑都被瞬间击溃,他蓦地低下头,深深探寻她香柔的舌尖。

……

“将军,属下送早膳来了——”

听见声音,靠坐床边的那人慢慢睁开了眸子。

一夜过去,天光已然拂晓。

长案一侧有扇窗牖,浮光透进王帐,折射到玉枕上。

帐外,元青一如往日,托着食盘站了会儿,未见他出声,也不见乌墨出来,在心里默数了几个数后,轻车熟路地撩开帘幔走了进去。

“将……”

溜到嘴边的话一噎,视线盯在那两人交握的手上,元青骤然瞠目结舌。

都知大将军王池衍,名满朝野,是人人趋附的对象。

隔三岔五就有人往王府送稀贵之物来讨好他,也有不少送女人的。

只不过那些妖姬艳妾从未入过他的眼,她们甚至都见不上他一面,便就灰溜溜地穿好衣服,被赶出了王府。

所有人都以为他不喜女人。

元青亦是头一回瞧见有姑娘能和他这般亲近,甚至躺在他的榻上。

难不成将军喜欢这调调的……

见他发着愣,池衍淡淡瞟了过去:“放着。”

元青立马停止臆想,倒吸凉气:“……是、是是!”

他连步将食盘放置案上,又出去了趟,提回来一铫子热水放好。

离帐前想到一事,他回身道:“将军,外边雪停了,现在出发,酉时便可抵达浔阳,可要准备启程?”

池衍往榻上掠了眼,静默须臾,缓缓道:“留百人驻守营地,半个时辰后动身。”

应答后,元青便立刻出去了。

王帐内重归静谧。

池衍背靠床头,曲着一条腿踩在踏板上,右手懒懒搭着。

然而再如何散漫的姿态,也压不住他身上的高贵和清冷。

摊开右手,一缕清暖掠影般流淌过掌心的瓷铃铛。

他不由想起昨夜那个荒诞的梦。

凝视身边人半晌,池衍目露思索,将链子收了起来。

而后极缓地将左手从她紧攥的指间一点点抽出。

锦虞睡得很沉,手也恢复了温暖,方才都无甚动静,现下手心一空,她睫毛动了动,竟就这么悠悠转醒了。

古环四足炉盆中的炭火正好燃尽。

淡淡的曦光照在眼皮上,她杏眸微张,眼前由朦胧渐渐清晰。

一入目,便是男人轮廓完美的俊颜,和那双迷离的桃花眼眸。

锦虞懵懵对上他幽邃的目光,怔了好一会儿。

直到望见那人嘴角慢慢翘起一丝弧度,她转瞬睡意全无,一惊之下猛地丢开他的手,几乎是弹坐起。

“你……畜生!”

她不由分说,直往床榻里侧躲,用锦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瞬不瞬瞪着他。

劈头盖脸就是一骂,池衍眉梢微挑,还有这力气,看来烧是退了。

彻底清醒,锦虞忍不住低头看了眼,发现自己衣裳完好,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她水缎般的长发直泻腰畔,素容白净清纯,澄澈的眼睛里盛满了怒意和警惕。

昨夜睡熟后牵住他,不停唤哥哥时的乖巧,瞬息不见。

还真是个善变的小姑娘。

或许是她的不同寻常,让他突然生了逗她的心思。

池衍轻哑着嗓音:“抓了哥哥一宿,这就翻脸不认人了?”

他音色舒隽,哥哥二字似是携了蛊惑,听得锦虞心头一跳。

她蹙起秀眉:“你乱叫什么!”

再反应一瞬,脸颊忽热:“谁抓你一宿了!”

方言罢,锦虞便自己噤了声。

刚刚醒来时,她貌似确实捏着他的手指……

池衍稍稍倾身欺近:“占了我的床,还要这般诟病,不太厚道。”

他噙着深邃的笑容,一字一句缓缓道:“你说呢,九公主。”

锦虞怔了一下,并未惊诧,毕竟他昨夜就识出了自己,况且东陵唯她一个公主,他能猜出来也不奇怪。

不过锦虞还是提了神,被褥里的手下意识摸向枕边。

摸索半天,却空空如也,她眼波微动,头顶突然传来温和又轻挑的声音。

“在找这个吗?”

锦虞眉眼一抬,只见她那柄护身匕首,正被那人修长的手指闲散转动把玩。

“……”

心思被看透,锦虞咬咬唇,索性扭过头,一声不吭。

池衍轻笑了声,将短匕抛到她手边,而后徐徐站起来,走向长案。

锦虞飞快将匕首收回自己腰间暗封,而后回头,瞥向侧后方。

便见他掀下狐氅,随手丢在了软塌。

榻旁的金楠木施上搭着一袭银甲,火麒麟云纹,威仪凛凛。

隔着一层绡纱帷帐,他背对着,抬手取下,穿上身。

隐约可见他动作淡泊优雅,和那张矜贵清俊的面容倒是相得益彰。

锦虞突然想到昨夜他半裸的肩背,脸无端一烫,忙不迭收敛了视线。

随之而来是一段冗长的安静。

锦虞心底又浮现出昨夜的莫名。

这感觉她真的很不喜欢,可一靠近他,一听他的声音,心情就会变得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