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1 / 2)

楚陵之战,至今不过短短两月。

两个月前,楚军十日破帝都,直攻东陵王城,各郡受命赴援,却久不发兵。

仅包括临淮在内的四座城池誓死抵抗。

而余下十八座,不出半月便弃城投降。

没有兵力支援,巍巍王城就是徒有其表的躯壳,楚军夺城,就有如瓮中捉鳖。

锦虞记得,那时战火连天,王城内外一片狼藉,陈尸遍野。

她在朝晖殿内躲了整整七个昼夜,父皇,母后,皇兄……

所有人都无能为力。

第七夜,朱漆雕金的殿门轰然崩塌,硝尘飞浮中,护驾的最后一个侍卫也倒在了血泊里。

她哭喊着被楚兵跪押在殿侧。

隔着朦胧的泪雾,眼睁睁看着领头者砍下了父皇的头颅。

那个人,像黑夜里的恶鬼,悍刀下的血滴滴坠落,犀利的丹凤眼眸冷扫而来。

那道锐利狠劲,从此每一个噩梦都仿佛将她注视……

“啊——”

蓦地梦惊坐起,锦虞失神的双瞳充斥惊悸,沁出的汗都染湿了鬓发。

她急促喘息着,半晌,呼吸才终于平复下来。

眸光低敛,逐渐邃远。

自从东陵失守,父皇殒命后,母后当场吐血攻心,哥哥不日又被流放疆域。

而她则是被关在了楚都皇宫,不见天日。

楚国皇帝风流成性,多次命她服侍,甚至打算强来,若不是她一支凤钗抵喉以死威胁,想来他不会暂且作罢,她也难得机会逃出来。

静了良久,锦虞偏过头,抬手撩起印纱床幔。

一簇明亮透过窗格,照进床榻,朝晖的光泽落到眼皮上,她不禁眯拢了秀眸。

天又亮了……

来到方府已有两日,丫鬟都会按时将膳食送进来请她用,她脚伤难行,也就一直待在屋内。

锦虞轻叹一口气,掀开锦被下了床。

她缓缓踩下右脚,发觉那膏药效果倒是不错,虽还不能恢复如初,但已不那么疼了。

敲门声“咚咚咚”轻响三下。

锦虞慢慢扶坐到桌旁,淡淡应答,守在屋外的丫鬟红秀这才推门进入。

“方才听得动静,表姑娘可是睡魇着了?”

锦虞不喜太守府,是因那方世尧,对丫鬟她自然不会多为难。

虚惊后的素容略显惨白,她缓缓倒了盏清茶,“没事。”

这两日都未见到那人。

锦虞微抿茶水润了润喉,略一细想后犹疑道:“他……我哥哥呢?”

红秀规矩站在边上:“回表姑娘,池将军一早便出去了。”

出去了?

眼波如水闪漾,锦虞思量一瞬,问道:“去哪儿了?何时回来?”

“……奴婢不知。”

锦虞倒也不指望能问出那人行踪。

她撑桌站起,神情若无其事:“躺了这么久闷得慌,过会儿你扶我到书房,我捡两本书看看。”

池将军对他这骄恣的小表妹有多纵容,初来那晚,方府上下便已尽知。

红秀未敢多言,颔首:“诺。”

*

自从池衍来了这儿,整个太守府就好似换了主人,众人皆以他的差遣为准,乃至浔阳城内一应军政,都必得问过他的意思。

早在赤云骑还未抵达浔阳前,方世尧就已将所有相关文书籍册,都命人搬至汀兰苑。

梳洗后,早膳都未用,锦虞便让红秀扶她到了书房。

檀木长案,堆垒的各种书册竹简摆得规整,条几上的珐琅铜盅内,熏香丸散着淡淡清味。

四下唯锦虞一人,和沙沙的翻书声。

她坐在案边,飞快将案上的书尽数看了遍,大到军器机要,小到内务流通,密密麻麻的字多到让她缭乱。

锦虞黛眉轻蹙,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最后她挑着撕下几页纸,折小了,利索地收到腰间暗封里。

她也不久留,随手抽了本书便起身,打算回屋去,方一侧身,又注意到案旁的青花画缸。

思考须臾,锦虞正欲将缸里的画卷也取出来瞧瞧有无玄机,谁知在那案底和画缸的夹缝暗处,目光落入一双异瞳。

金蓝剔透,正直勾勾盯着她。

微俯的身子惊怖一颤。

锦虞猛得倒抽了口凉气,及时压下险些溢出喉咙的惊呼。

或许是被她突然的反应吓到了,乌墨也跟着抖缩了下。

静缓片刻,锦虞抚着忽促的心跳,不悦地瞪住这只通体莹白的雪猫。

而它眨巴着蓝金双瞳,蹲在那儿还有几分威风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