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1 / 2)

闻言,锦虞胸口喘息一瞬起伏。

勾栏院她是第一次听说,但他话都讲得这般直白了,她多多少少是能品出些意味来的。

不知是惊愕还是后怕,锦虞一时哑了声。

直到那人松了手,重新和她退开了距离,她才稍稍缓过神。

只想起自己当时欲热难忍,躲在了屏风后,至于他出现之后如何了,锦虞脑中全是空白。

她轻一咬唇,磕磕巴巴地,嗫喏道:“是你……带我回来的?”

桃花长眸无声一抬,他眼中深明的注视,仿佛在说她所言是废话。

这回是她愚笨了。

锦虞理屈词穷,只好默不作声摸了摸鼻子。

池衍凝着她清透的瞳心。

缓缓道:“城中各处皆有守兵,想让老鸨替你出主意,不如问问我,放不放你去。”

锦虞微怔,方才明白过来,在他眼底下偷摸做事,自己真的是异想天开。

辨不出他是喜是怒,锦虞略一迟疑,轻声试探道:“那你能让我去吗?”

片刻后,只听他语调平缓有力。

“临淮城我势在必得,你去了又怎样,并不能改变什么。”

临淮易守难攻,但也只是一时的,她如何不知。

轻搭的素手微微攥紧被褥。

锦虞低低道:“……那是我的事。”

似乎是不郁她的固执。

池衍眉心略紧:“你会随逆党一道,被流放北疆。”

锦虞却是不卑不亢:“这样正好,我可以去寻哥哥,总比在这儿舒心!”

听得此言,池衍目光掠过一番复杂意味,“在北疆为奴为婢,也比现在吃穿不愁来得好?”

自然不是,可她不想苟且偷生,也无法在仇恨面前无动于衷。

锦虞点头:“嗯。”

她不假思索的回答,令他容颜一肃。

池衍眉间一道细微蹙痕,道:“或许一切,并非如你所想。”

锦虞没说话,但面上写尽了倔强。

缄默须臾,池衍沉下嗓音:“从九夷山跟我到这儿,你宁可轻信旁人,偏就是不愿信我?”

他突然正色,锦虞话音一噤。

四角炉盆燃着袅袅暖香。

坐在床边的男人,他背着烛光,深深浅浅的光影触不及他深幽的面容。

两道目光对撞之间,屋内声息全无,浸在一片沉默的灯光里。

在他的话中呆愣良久,锦虞才挽回一点神思。

她敛眸,动了动唇,“你没有理由帮我。”

即便她跟他出了九夷山,即便他从谢怀安面前将她带走。

但她是逃亡的公主,他是攻城的楚将,她实在想不到原因,能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帮她。

甚至于池衍自己,大概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帮她。

小姑娘靠在床头,几缕摇曳的碎光,轻轻漾抚她的脸。

白日伤了元气,她唇无血色,清白的小脸还未恢复红润。

池衍凝视着她,视线落下深深的沉寂。

一路护她的理由,要他怎么说?

说自己第一次在王帐,就对她有别样的感觉?

说自己对她有杂念,每夜都做着和她纠缠的梦?

说自己没有缘由,但潜意识里就是想要这么做?

池衍心中不由泛起苦笑。

这段时日,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

池衍垂眸,看不出情绪。

他语气不愠不火:“国有国法,你不入宫,我救你,是为法之必行,无关你是谁。”

停顿瞬息,又淡淡道了句:“当然,如果你愿意,我不会插手。”

他的话,听上去不含任何私情。

锦虞一怔,一面觉得他言行合乎情理,一面又觉得有点堵。

心里莫名的酸楚,和那回和他在帐中初见时的感觉一样。

“早点歇息。”

池衍没有去看她的眼睛,说罢,便起身而去。

灯火熄灭,房门轻响,留下一屋漆黑。

眸光从门口收回,锦虞静静坐了会儿后,缓慢躺了下去。

她平静地给自己盖好被子。

昏暗中的情绪波动只有她自己知道。

如果她执意要去临淮,他会怎么对她呢……

*

翌日,锦虞一觉醒来,已日上三竿。

她一夜深眠,睡饱了,便有了精神,气色也好了许多。

锦虞梳洗过后,坐在窗边,突然打了个喷嚏。

她搓搓精致的鼻头,这才隐约想起昨日某人带她回来后,好像把她丢到冰水里去了……

这时,红秀端来午膳和一碗药,说是暖身防寒的。

锦虞愣了一下,接过瓷碗,将温烫的药汤喝了。

至于这药是红秀自作主张还是有人吩咐的,她没问。

这时辰,池衍不在汀兰苑,锦虞倒不觉意外。

他这人,不在书房处理军务,那定然是在校场训兵。

风和日暄,梅木雅致,初春的味道似乎浓郁了些。

碧湖假山,锦虞坐在石墩,百无聊赖地抱着只小陶碗。

红秀候在她边上。

锦虞眼帘微垂,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湖里投掷鱼食。

偶有几瓣梅花随风翩然,落到她如墨亮泽的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