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眠张开手掌。
辛吉当即跪下:“参见阁主!”
时眠:“回去领罚。”
辛吉:“是。”
时庭深眼底浮浮沉沉,说不出是畅意还是恨意,他只是浅笑:“眠儿,哥哥佩服。”
高伟哪能再等他墨迹,二话不说扯住他就往外拖:“若不是屁话这么多,你也不会被捉,这会儿还说,赶紧走!”
时庭深的脸色有一瞬的冷凝。
时庭深被关进了大理寺,日夜被人看守拷问,身上没了一处好皮肤。
初雪降临凉安城,就像小时候在宣阳的雪。
洁白,纯净。
晚上大牢里篝火冉冉,几个狱卒坐在外面吃酒,有人道:“今年雪下得真早,明早凉安定是积上厚厚的一层。”
远处的牢门里,时庭深动了动眼皮。
“是啊,听说边关半月前就开始下雪了,时……哎呦呦!你弄啥!”
“闭嘴!”踢他的狱卒小声道,“皇上严令禁止在那人面前提起战事,你是想找死是吗!”
方才骂骂咧咧的狱卒脸色刷得就白了,急急忙忙闷了两口酒,好生好气的和他说笑起来,却再不提外面的事了。
“诶,没酒了!”
“我去拿我去拿!多谢哥哥方才救我,这酒是我家娘子酿的新口味,我给带来了!”
“是弟妹酿的,赶快赶快,弟妹酿的酒一绝啊!”
孙报国将酒取了回来,给他们倒上。
酒过三旬,桌上三三两两的人倒下,半晌过后,孙报国突然抬头,眼底没有半分醉意。
他小心翼翼从旁人身上取下钥匙,打开牢门:“公子,今夜大雪,举国报丧,正是逃跑的好时机!”
时庭深戚眉:“举国报丧?谁死了?”
孙报国:“哎,这不是时将军的尸体找到了,已经送回凉安了,明、明日便要出殡了。”说到这,孙报国赶紧住嘴,他想起面前这人是为何进来的,可是那时将军好歹养了他将近二十年,这位公子,心中定是多少有些难过的。
“终于死了……终于死了……”时庭深喃喃自语,仰头无声的笑起来,把孙报国吓了一跳:“公子,你赶紧走啊!这蒙汗药可撑不了多久。”
时庭深撑起身子靠在草垛上,仰头闭上了眼:“多谢好意,你走吧。”
孙报国急的跺脚:“公子可能不记得我了,两年前我与娘子逃荒至凉安城,是公子施舍我家银两,我与那口子才能有如今这些好日子……”
无论孙报国说什么,时庭深依旧闭着眼死气沉沉,不发一言。
至于他说的两年前的那场恩情,在时庭深的记忆中,早就消失在无穷无尽的腌臜岁月里。
孙报国:“公子,快些走吧,我那药撑不了多久!公子,出去之后你莫想着其他七七八八的,好好活下去才是……”
时庭深还是沉默,面色苍白的像已死之人,突然,他开口打断了孙报国的话:“你若想报恩,便请时眠来见我。”
孙报国的碎碎念停了,他面上渐渐坚定,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公子放心,我一定将人给你带来!”
凉安的这场初雪,像漫天的鹅毛,洋洋洒洒不知何时停止。
整个大渝都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忠武侯府里,时眠的房内烧着炉火,将整个房间考的暖烘烘的。时眠手里捏着绣花针,任凭指间冻得僵硬还固执的绣着手里的活。
她手里不停地绣着,而一旁,放着不久前完工的墨色长袄,银色绣线在袖口和衣摆绣上一排排祥云,仅是瞧着便能安神定气。
门房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时眠手中一顿,收了线,将手里的半成品理了理,眼皮都未抬:“有消息了?”
冬霜:“姑娘神算,外面来了个男人,他说他是大理寺的,来传话说时庭深要见你。”
时眠抬眼:“传话给他,明日酉时,我会去见他。”
说罢,时眠起身:“下去吧,我自己更衣。”
东霜:“是,姑娘有事便唤东霜,东霜就在外间。”
待东霜轻轻把门掩上,时眠才缓缓起身走到窗边。
冬日的风又凌又寒,于是下人们便早早的将窗户关上了,近日因为连绵的大雪,更是几日都未开过窗户。
时眠拂了拂窗台缝中的那搓头发,眼底忽明忽暗。她抿了抿唇,从怀中掏出半月前收到的家书,看着时南昌熟悉的笔迹,时眠的心才稍稍安定几分。
翌日,这场初雪终于停了。
今日出殡。
“棺起!”
“奏!”
“众人退散,鞠礼送之!”
领头的司仪长臂一挥,无数的白色纸钱随风洒在空中,像极了昨日的大雪。
时眠唇色苍白走在最前面,头上戴着洁白的小花簪,一身孝服裹在身上,身影瘦小又纤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