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了(1 / 2)

每天傍晚御膳房叫膳, 荷花都是去得最早的一个,谁叫她是蒋贵妃的贴身侍婢,蒋贵妃又是宫里最尊贵的女人。

太后娘娘当然更贵重些, 可太后的膳食一向是单做的,连油都用得不一样——太后娘娘厌恶荤腥,连葱段、姜片都不用, 故而一向独来独往, 并不与宫中其余人等混杂。

其实荷花就算不那么早来, 御膳房也会将麟趾宫那份单独留下, 但, 人皆有私心, 荷花也想看看膳房有什么新鲜菜色, 尤其是自己中意的——蒋贵妃一个人能吃得了多少, 剩下的还不是她们分?

趁机多点些, 也能改善一下伙食,身为贵妃的大宫女,这点特权还是有的。

但今日荷花进门时, 就发现有人来得比她还早, 晚膳还没装盘, 那人就已经巴巴地在柜台前候着。

从背影看, 身子非常清瘦,如同一株秀丽挺拔的翠竹。荷花心里有些痒痒的,宫女二十五才能出宫,还有大几年得熬, 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 怎么会不思春?偏偏宫里没几个正常男人, 便有宫女移情于长相清俊的太监身上, 闹些假凤虚凰故事。

荷花也有些意动,上前拍了拍男人肩膀,“你是哪个宫里的?”

常青转过头来,闷声道:“关雎宫。”

他的容貌令荷花稍稍失望,不过声音倒是好听,低沉中带些喑哑,如同毛笔轻轻搔着肌肤。

荷花便笑道:“我倒是第一次见你。”

贵妃娘娘一向对夏美人十分留意,荷花也对关雎宫内一草一木了若指掌,往常来取膳的都是春兰秋菊二人,不想如今倒换了个小太监。

常青似乎有些怯生,讷讷的道:“小人是新来的,因夏美人那里人手不足,安公公便将小人指给关雎宫……”

荷花莞尔,“那也是个好去处,你算有福了。”

为了贵妃娘娘的名声考虑,荷花在外从来不说夏美人的坏话——当然在她心里,夏氏绝对是个狐媚子,自家娘娘的要命对头。

常青叹了声,似乎对她的话不甚认同,但又不敢答腔。

正好到了膳房关灶的时候,里头食盒递出来,荷花难得显出谦让,“你先请吧。”

反正如今夏美人得宠,正好造成一个跋扈的印象。

常青低低道了声谢,接过食盒躬身递出来。他生得瘦高,偏偏屋门有些低矮,侧身时,荷花便看到他脖颈上无意间露出的一条鞭痕,当即怔住。

回到麟趾宫,荷花不敢隐瞒,说起此事。

冯玉贞一听便来了劲,“果真么?”

荷花拼命点头,“奴婢瞧得千真万确,那鞭痕肿得老高,血淋淋的,应该是新伤。”

冯玉贞冷笑道,“看不出来,夏氏私底下竟这般歹毒。”

大周治国仁厚,从太宗皇帝以来便有明文规定,哪怕宫婢侍从也不得任意打骂,违者罚金降位都有可能,昔年就有一位宠妃因私底下鞭笞宫人而被连降三级的——虽说半年后又升了回来,但也可见这种事的严重性。

倘能揪住夏桐的把柄,何愁不能打压她的气焰?

蒋碧兰却有些疑虑,“未必是夏氏动的手,可能只是关雎宫的宫人欺侮他一个新来的,未曾叫夏氏知道……”

冯玉贞畅快的道:“那也是她御下不严的罪过!倘她有本事约束宫婢,管理内宫,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夏氏这种无才无德之辈,做个更衣都嫌勉强,怎么配为一宫之主?”

使劲劝蒋碧兰,“娘娘,这回可是个大好机会,咱们可不能错失,正好一鼓作气将夏氏铲除!只要在陛下跟前撕破她那张画皮,我就不信她还嚣张得起来!”

蒋碧兰被她说得有些心动,正要摆驾去关雎宫,蒋映月却急忙赶过来,大声道:“不可!”

她剜了冯玉贞一眼,扭头朝蒋碧兰道:“姐姐,如今无凭无据,咱们若贸然前去,就中了人家的计了!况且,就算是真的,凭夏氏如今的宠爱,陛下顶多冷落她一段时日,转眼又会复位,如此得不偿失,你又何必呢?”

一席话让蒋碧兰渐渐冷静下来,可她仍有些不甘,“那,咱们难道就干看着,装作不知道?”

“当然,”蒋映月道,“倘夏氏真有如此劣迹,待她失宠之后,咱们再借机发作,正好斩草除根;况且,握有这么个把柄,对你我不是更有利么?这宫里最难得的就是人心,夏氏连自己宫里的人都收服不了,长此以往,必定貌合神离,若咱们再许以重利,将他们拉拢过来,那时,要办什么事都容易多了。”

蒋碧兰心悦诚意,拍了拍她的手背,“妹妹,还是你深谋远虑。”

“我不过是为了蒋家声名着想,不愿姐姐你误入圈套,再中了旁人的计就坏了。”蒋映月说着,似有如无瞟了冯玉贞一眼。

冯玉贞心虚的垂头,心下暗暗懊恼:偏偏来了个劝架的!若趁机让蒋碧兰跟夏桐斗起来多好,等打得两败俱伤,自己正好崭露头角——这两人她都一样讨厌,最好一齐关进冷宫才妙哩!

蒋碧兰并未留意冯玉贞的异样,此刻反倒沾沾自喜,还以为夏桐城府甚深,谁知私底下这般沉不住气,果然是暴发户做派。如今她递了个把柄到自己手中,蒋碧兰自信对方飞不出五指山,多日来的忧虑消失无形。

于是这晚她破天荒地多吃了两碗饭。

荷花看着空空如也的桌案,十分后悔自己没多要些,早知道在膳房就不谦让了——都怪美色冲昏头啊。

*

关雎宫中,夏桐正在大快朵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