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永乐宫带头,其他各宫自然忙活起来,主仆同乐。
阖宫顿时喜气洋洋的,连太后的永寿宫都不例外。
钟粹宫的姑娘最多,分到的东西却是最少,所以宝琛一下了值就有人来找他帮忙,弄的他屁颠屁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成亲呢。结果被福禄给叫进了值房里说了几句,宝琛坦白道:“师父,您也没多大年纪,怎么成天介那么严肃,跟个老头儿似的,其实钟粹宫的姑娘们顶看的上您,说您一点都不像太监,乐意于你打交道,偏你端得清高,好嘛,这下好事全落在徒弟我一个人头上了。”
福禄淡淡道:“那又怎么样!什么样的算好事?姑娘们愿意与你兜搭几句就算好事了?那是她们有求于你,你是御前当差的。假如你此刻在排云殿等死,看她们还会不会惦记着来看你。”
宝琛耷拉着肩膀道:“师父,您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懂,可我人在宫里也就只有这点乐子了。我不是一个齐整的男人,但一颗心和男人没差了分毫,我是不由自主的想和她们亲近,也不求有什么好处,就是说说话,便觉得不寂寞了,便觉得自己还是从前的自己,没进宫前没净身的那个我。”说着,往福禄身旁一座,关切道,“师父,您又为什么事犯愁呐?唉,照我说,咱们干御前的,天天有忙不完的事,师父您愁也没用,长命功夫长命做。”
福禄叹息了一声,瞧着宝琛没长开的那副愣头青模样,想想还是罢了,不与他说皇帝这一个月来压根没有踏足后宫半步的事。照理说皇后失子,怎么都该去看看的,可万岁一头扎进公务堆里,半句也不提。有时候忙到深夜里,一个人对着窗户发呆,不知犯了什么癔症,委实有些瘆人。做奴才的本不当胡乱揣测圣意,但今天用膳的时候,福禄还是壮着胆子把盘子递了上去,里头一溜娘娘和小主的名字,皇上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便叫走了——这难道是要吃斋的节奏?
福禄的眉心攒的简直能夹死一只苍蝇。
福禄宣武帝‘临死前’留给皇帝的人,要他毕生服侍主上,皇后是好,皇帝为了皇后不去后宫可以理解,谁心里没有个偏好呢,但人都出了月子,皇帝还是不闻不问,福禄觉着,那就不是一般的问题了,而是皇帝和皇后的缘分这一次差不多是走到尽头了。既如此,就该广撒鱼网,深入百花丛中,总不能为了一个女人从此一蹶不振,打算在她那棵树上吊死吧?那他这个当奴才的罪过可大了去了!
第73章 中元节
乞巧节晒水的规矩,是从初六中午开始一直到初七,把茶碗放在大太阳底下连续晒十几个小时,这样下来,水面必定起皮。
找来的茶碗有配套的小碟,里面摆放了绣花针,都是特别经过挑选的,孔眼儿大的针,玩丢针看影。
这是最常见的。
因为传说织女的手最巧,天边的朝霞,彩虹,流云和瑞雪,都是她织出来的,而且她又是个十分善良和大度的人,愿意把自己的‘巧’分给别人一点。
丢针丢的好,细长的针浮在水皮上,针影看起来像个梭,便是织女肯把梭借给你;有的针影一头粗一头细,便像是杵,说是洗衣服干净。
重华宫里的瑞秋自被华妃从赵庶人身边召回来后便投闲置散,做些粗活,丢针的结果像个杵,便站在那里自言自语道:“可不就是洗衣服的命嘛……”说完,闷闷不乐的离开了。
然而宫女从全国四面八方来,各地的习俗也不尽相同。
永乐宫的下人怕皇后看见针心底不痛快,便做了各种乞巧果子,有笑厌儿、花瓜等等……这是御厨们大显身手的机会——做果子容易,只要将白糖放在锅中熔为糖浆,然后和入面粉、芝麻,拌匀后摊在案上捍薄,晾凉后用刀切为长方块,再折为梭形巧果胚,入油炸至金黄即可;花瓜则必须靠疱长们专心致志的雕刻,做成各种花鸟异虫的样子,特别考验刀工。
仪妃的宫里也玩的热火朝天,宫女们手执彩线对着灯影将线穿过针孔,一口气能穿七枚针孔者叫‘得巧’,穿不到七个针孔的叫‘输巧’。
谦妃闻讯也赶过来凑趣儿,正碰上皇后主子派了人过来赏赐花瓜和果子,待人走了后,谦妃不免有些欷歔道:“我原还有些眼热皇后主子,想着陛下厚此薄彼,待皇后比待我好的多了。可眼下瞧着她的境遇竟不比我好多少。”
“谁说不是呢。”仪妃轻声一叹,“可我踅摸着也不一定,总觉得这件事陛下像是比皇后更伤心似的。你只瞧见陛下没去永乐宫,其实陛下压根就没到后宫来转过,怕是没这方面的心思。听未央宫那里的口气,似乎也不怎么用饭。”
“按我说,这样也好,没得一个两个总变着花样的想法子争宠。”言毕,拍了拍谦妃的手,打起精神道,“今儿个是七巧,牛郎织女会面的大好日子,咱们就甭尽说一些伤感的话了。”
谦妃望着年轻活泼的宫女道:“就是这样的日子才会想起,她们还有机会,盼着等出宫了以后看谁有福气找个好人家,满心的希望,像是都要从心底里溢出来。可咱们呢?咱们是没有出头之日了。求织女什么?求不来欢喜与宠爱。”
话虽这么说,但宫里的女人从来没有主动打退堂鼓的,两人心里同时都悄悄打定了主意,陛下这里没突破口不打紧,也没必要去碰钉子,不如走迂回路线,从明宣那边下手?
最后长春宫与翊坤宫便在一片难以言喻的气氛中度了七夕节,尚算过的去吧。
太后那头可不一样,热闹极了。
太后不喜玩针弄线,像是刻意回避着什么,福贵便提议起卦,他别的本事没有,唯独文王六十四卦掐的很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