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生试分为三场,县试、府试、院试。其中县试只是最简单的一场。
他周放好不容易收一个弟子,要是区区一个县试都拿不到案首,传扬出去,那些酸儒又要幸灾乐祸,说他后继无人。
对了,他一开始打算收个弟子,就是中了这些酸儒的激将法,这才放下周游天下的要事,到处寻摸徒弟,顺道来上林县见一见师弟。只是没想到,会在上林县找到自己看中的苗子。
周放目露得意,却不显露出来,冷冷道:“你能拿到县试案首吗?”
温钧沉默。
参加童生试之事,是他早就想好的。家里目前毫无依靠,全靠他爹旧日的名声撑着,可是人死如灯灭,再泼天的名气,过去五六年,也渐渐没什么用了。
他必须要赚一个功名出来,才能护得住家里人。
以及,他和季老爷和赵家合作的那一笔生意……要是没有功名,将来生意成功了,也不一定能赚到钱。
那些豪门大户,有的是手段从中拦截下来。
哪怕以后在有老师和县令撑腰,不用担心豪门大户的威胁,他也苦读了这么久,就要获得成果,突然放弃,心里也不是滋味。
而且周放只要求县试的案首……上林县内,也就只有甲班的同窗们让他有威胁感。
超过他们,好像也不是不行。
所有的想法都是脑子里思考,听起来复杂,其实只在一瞬间,温钧很快想明白,抬起头道:“我还是打算参加童生试。”
周放眯眼:“你能拿下案首?”
他心里道,这小子果然和他一样狂妄,才读半年书,就敢对着案首虎视眈眈,不愧是他的弟子,有他的风范!
正得意,温钧道:“不能!”
周放得意到一半,突然卡住,皱着眉,盯着温钧。
温钧叹息:“虽然现在不能,但是,我不是有老师你吗?”
他目光变得自信而洒脱,盯着周放道:“老师多教导教导我,说不定我就能拿下案首呢。”
周放:“……”
尴尬的沉默弥漫在屋子里。
边上的徐县令都快要笑断气了,摊在椅子上,抬手打断了师徒俩的对视:“温钧,你别看你师父了,他啊……哈哈哈,当年和你一样,说要案首,结果三次都没通过童生试,最后第四次,好不容易得了个二甲,堪堪成了秀才,后来考举人也是千辛万苦,到处碰壁,好不容易才考上的,你千万别对他有期待。”
周放的脸色漆黑如炭,眼神像刀子一样落在徐县令身上,冷冷道:“既然徐兄看不起我,不如就由徐兄来教导我这弟子如何!”
徐县令一僵,从椅子上爬起来,呐呐道:“这怎么好意思……”
周放扬了扬嘴角:“徐兄大才,相比能让我这弟子得到明年的案首吧。”
徐县令尴尬埋头:“只怕要让你失望。”
他考上举人之后,再考就一直考不上去,靠家里出钱才捐了一个官,真实水平也并没有多高。何况这几年来,他成了县令,每日处理上林县大大小小的杂事,抽不出空来看书,现在的科举水平,只怕连温钧都不如。
不过……
徐县令迟疑,他不行,还有人行啊。
他堂堂一城县令,想要找人送给人情出去,还不是一大把人愿意接下?
徐县令很快来了精神,兴致勃勃道:“我可以给师侄介绍一下黄举人,他的弟子就是前年的童生试案首。”
“算了!”周放打断,摆手道,“不用你来了,我自己来。”
弟子都收进门了,不好放着不管。可是,让徐县令代为教导,两人是师兄弟的关系,他没有什么意见,真让温钧去其他人那里,他可不乐意。
将来这小子的一颗心,被那个什么黄举人笼络了过去,他赔了弟子又折了一份人情给徐县令,岂不是血亏?
周放站起来,深深地打量温钧:“也罢,为了你,为师就再辛苦一把。”
温钧皱眉半响,听懂了这位先生的意思。
他打算亲自教导自己。
据说,周放周大家考了十几年科举,也是举人出身,只是为人狂妄,政治观念和今上不合,所以才一直没能得到侯官,其实水平是不差的。
如果差,也写不出那样华丽又狂妄的游记。
让他亲自来教,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温钧同样站起来,面上淡淡一笑,拱手道:“那就麻烦老师了。”
周放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道:“你知道麻烦了我就好。明天开始,你上午去私塾,下午来县衙找我,我单独教导你,保管让你超过你那些同窗,拿到明年的案首。”
“那就太好了,弟子先谢过老师。有老师如此伟大又辛苦的教导,弟子明年一定能得中案首。”
言下之意,如果不能中,就是周放的教导还不够伟大辛苦。
——温钧虽然自信,却也知道给自己留好后路。他好不容易拜了师,可不打算因为一场童生试,就失去了这个师父。
周放也听出了弟子口里的官司,冷冷地哼了一声,没有反驳。
有他的教导,温钧自然可以成为案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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