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叶啊琼叶,你以为告知我这番真相后,我还有颜面留在东海?
阮轻素来忌讳占了别人的东西,也怕承了他人的恩情无以为报。
初时对林淮风战战兢兢,也曾无数次想过跟他解除婚约,就是怕林淮风是被逼无奈才要娶她!
她不愿意为难别人,却又在林淮风的温柔相伴下,渐渐地妥协了。
想来,她从未体会过别人待她的好罢了。
林淮风冷落她,她便忍受着,只消他稍稍哄她,她又立刻开开心心地,给他做吃的,想着法子为他排忧解难。
北海岸空空落落的,远处的瞭望台上都空无一人,林家弟子都去南岸了,去防着从南星岛而来的魔族大军。
长堤两岸的杨柳适应不了这里的咸土,枯了一大片,在风中摇摆着,像是戏台上可怜的丑角,摆弄着风姿。
抑或者,就像她。
从江南来到这里,却始终遭不住肆虐的海风,遭不住日夜袭来的海浪……死去,是固然的。
一路的海风吹得她浑身发凉,来到小屋前,阮轻心情平静了许多。
当日陆萱萱鸠占鹊巢,享受着身为掌门之女的殊荣,享受着陆氏夫妇的宠爱,陆宴之的疼爱,欺她伤她,毁她灵根,拿她做交易,下毒逼迫她,她也因此恨毒了那些陆萱萱之流!
哪想到自己也是陆萱萱之流,占着林淮风对另一个人的宠爱,享用着本不该属于她的东西!
她受够了,或许是时候该离开了。
她推开门,看了眼小屋里的场景,轻轻地抽了口气。
大红烛台摆在堂前,映着一方小小的空间,窗格上贴着红色的窗花,柔软的红色锦缎铺在木地板上,梳妆台前,放着一套金线綉好的喜服,流光熠熠……
阮轻想到林淮风说的,“若我没死,我们就成亲。”
他真的想和自己成亲吗?还是为了圆一场镜花水月的梦?
阮轻的眼神落在了角落里的人影上,看到了那具几乎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雕像:白得发亮的皮肤,温柔的眉眼,微微扬起的唇角,简直就像是和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即便有所预料,可真正看到它时,她还是难以自抑,身体不住地发抖,泪自眼角滑落下来,她紧紧地咬着嘴唇,破了皮,却毫无所知。
接着,她逃也似的,关上门跑了出来。
风从身旁过去,树枝在风中打颤,枯叶子“哗啦”飘过来,甩了她一脸,她去摸,却摸到了满脸的泪。
琼叶没有骗她,她梦该醒了。
阮轻跌跌撞撞,迎面袭来一道剑气,剑尖直逼她喉咙!
看到那柄映着光的宝剑,阮轻轻轻地闭上了眼,认命似的留在原地。
死在林淮风手里又能怎么样?她只是浮世匆匆过客而已。
林淮风的剑气使出一半,拼尽内力收住,一口气血涌上来,喉间腥甜。
“轻儿!”林淮风上前抱她,如同搂着一副行尸走肉,颤声说,“你怎么在这里?”
阮轻嘴角勉力揉出一个笑,看他一眼,只不说话。
“该结束了,”林淮风摸了摸她的脸,又拿袖子给她拭去泪水,只字不提小屋里的事,只说,“等这一切结束,我们立刻成婚。”
阮轻不说话,心里已经拟好了退婚书。
一夜无眠,双双伏在她胸口,开始给她出馊主意:“要么你逃吧,离开这里,管他谁的死活,都跟你没有干系。”
阮轻如雕塑般,一字不发,静静地看着海面。
一晚上了,她都是这副样子。
双双愁的花都谢了,叹了声说:“要么以身侍魔,即便待在无光的海底,也比这般自由。”
“……”
又是一阵久久的沉默。
与之相反的,却是海岸边,穿着蓝黑色校服的林家弟子们,一排排列队,声声震天地喊:
“林家子弟,誓与东海共存亡!!!”
“东海魔物,休想踏入岸上一步!!!”
“林家弟子誓与魔族决一死战!!!”
再远一些,林无舟的镇海剑迎上长剑雪岚,与靳十四交换一剑,看了眼东升的旭日,老阁主说:“年轻人,是时候收手了。”
靳十四带着敬重的神情看着他,沉默着,又是一招劈了上去。
“双双,”一夜的沉默后,阮轻终于开口,“若我让你,与我一道为这苍生死,你愿意吗?”
双双安静地看着她,良久说:“为天下,自然是不愿意的。”
“但为了你,万死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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